修道世家中的葬礼远不似凡俗那般隆重,所谓的亲朋好友更是无稽之谈,孟浮冷眼看着来往的散修全无悲伤之态,甚至连那些洛家子弟都不屑于伪装,不由深感烦闷。
前世他也算是见多识广,虽说有过一段相当坎坷的散修生涯,然而类似的葬礼却并不少见,但这些葬礼无论是为家主亦或是门派宗主,均大同小异,并无细述之必要。
洛昆风光大葬,前来吊唁的修道者并不少,不仅洛家子弟齐聚,甚至连附近的两大世家也一并来此,当然,其中只怕是幸灾乐祸的成份居多。
因这场大葬的缘故,洛舞也自千符宗返回。时隔多年,那个活泼,浑身上下洋溢着热情娇蛮气质的洛家千金,如今也已成了曼妙年华的女子,体态丰盈,姿容艳美,但却少了那股浑然天成的天真。
尤其是此时洛舞身着缟素,面色苍白,一副心死如灰的模样,更是与从前大相径庭,纵使心坚如铁的孟浮看到她这般模样,也不禁暗自痛惜,将目光移开。
恰在此时,洛舞也看到了人群的孟浮,眼中泛出些许波动,时而欣喜,时而憎恨,最后尽数化作浓郁到化不去的复杂情感,沉淀于深处不得见。
犹记得数年前孟浮初到洛家,正逢云霄及冯鹏程二人前来提亲,她俏皮的笑容一荡,将众人的注意力牵扯到孟浮的身上。那时的他沉着冷静,只是淡淡笑道“舞妹所言甚是”,那一刻,她的心何曾没有心动的刹那。
只是终究世事弄人。孟浮拜入千符宗而成内门弟子,而她却要再外门挣扎修炼,为世家而活,两人间的道行差距愈发拉大,距离更远,这份情也就渐渐淡去。
更何况,孟浮亲手将洛昆灭杀一事也早已传开,虽前因后果早已理清,但那终究是她的父亲,又如何能无动于衷?
朦胧的情与深刻的恨交织在一起,在心中酝酿发酵,散发出深厚的余味。洛舞神情复又平静,一步步向前迈去,从这一刻起,她已然不是从前的洛舞。
……
值得一提的是,云家家主云山望与冯家家主冯林也来到了大葬现场,他们面色肃然,不苟言笑,然而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却被孟浮尽数收入眼底。
“世家间的倾轧莫不如此,放在修道界中却是再正常不过!”孟浮不由心生感慨,尽管平日里这些世家看似一团和气,就算在宗门内也同仇敌忾,共同应对师徒一派。
然而在关键的时刻,他们也不吝惜补上一刀,权当对死者的致意。以利益为本,以实力为尊,修道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或许唯有在修行臻至巅顶,才会从世事浮沉中领悟到道的真谛。
只是如今的孟浮,距这个境界显然还差得太远。
低沉的乐声回荡在大葬礼场,宾客的喧闹不绝于耳,在这种颇为极端的大葬气氛中,孟浮仿佛沉浸于一种玄而又玄的感悟中,时而如钟鼓齐鸣,时而似笙箫回响……
待孟浮清醒过来,隐约间心境又提高了不少,不知不觉中,对于大道的领悟却是愈发深刻。
“多年不见,孟真人倒是风采依旧啊!”一道声音传来,孟浮略微感知,当即转过身来,笑道:
“云真人才是神采奕奕,精神矍铄,远非我等可比。”
这声音的主人容貌颇为英俊,然而岁月在其脸上同样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纵然修道者可改易容貌,却无法真正做到容颜不衰。
孟浮数年前离开洛家时,便见到过这名中年男子,他便是云家家主云山望。
话说这云山望数年前也曾拉拢过孟浮,可惜那时孟浮不欲参与世家间的斗争,又与洛昆达成了某种默契,是以将这试探视若无睹。
如今云山望主动上前搭话,却又是为了什么呢?
见孟浮笑容不变,云山望眸中更显幽深,暗道棘手,思虑一番,他忽而笑道:“听闻孟真人在千符宗内声名远扬,前途非同小可,不知可否属实?”
孟浮神情不露分毫异色,只是道:“孟某天资道行均是寻常,实是谬传罢了。倒是云真人怎的关心起这个了?”
云山望朗声一笑,大有深意的道:“我是看孟真人年纪轻轻便大有作为,希望你能够勤勉修行,勿要分心他顾,如此方可求得大道,如此可有谬误?”
心思微动,孟浮立时便明白了云山望话中之意。
眼下洛昆新亡,洛家正是衰败之局,即便洛青担任家主之位,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平息争端,妥善的处理好内外之事。
这样一来,云家与冯家便可趁此机会打压洛家,继而取得更为丰沛的成果。
然而若是孟浮要置身于这暗涌当中,无疑会带来不少的麻烦。故而云山望出言相劝,旨在让孟浮激流勇退,置身事外。
见孟浮露出微笑,云山望心知他的话已然送到,便笑着告辞离去。
按照他的情报来看,孟浮在千符宗的五年中,多是闭关修行,少有牵扯在世家一派的纷争中,这让他自然对劝服孟浮颇有信心。
见云山望离去的身影,孟浮嘴角的笑意缓缓收敛,对其忌惮不由平添了几分。
尽管云山望的道行不过本命四重境,然而其心机深沉实非寻常真人可比,若是与其做交易的话,相比要慎之又慎。
思及此处,孟浮微一动念,将目光投到了冯林的身上。
他与这冯林同样见过面,只是对方脾气暴躁,又兼性情骄傲,较之云山望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似是察觉到孟浮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