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得仿若来自梦境深处的清冷声音,从头顶上方响起。
倒在墙边杂物堆旁,浑身脏乱的男子,略带茫然地抬起头,映入那双蓄满迷蒙酒气的眼眸的是,一袭华贵轻纱红衣,容颜精致,柳眉微微蹙起的女子;是他在梦里频频转身,频频亲眼目睹她义无反顾转身离开的女子;更是他想要珍惜之时,她已然成为他人王妃的前皇子妃----顾绫萝。
早已疼得麻木的心,遽然紧缩,丝丝难以形容的痛感,铺天盖地地袭向自己!
端木靖定定地望着她,似乎想要推开眼中的迷蒙,将她清晰地映入自己眸底,也借由这样的相看,将她印进心里,以缓解心底的疼痛!
然而,这就像吃不饱的空气,越是吸取,便越觉得不够。他颓然地垂下眼眸,不再看顾绫萝,冷漠如冰的声音,满是酒气的粗糙和沙哑:“滚。”
“……”
顾绫萝很想转身就走,还是头也不回的那种,可被她深埋在脑海中的记忆,如泉眼破涌而出,有把不属于她的声音在悲伤地哭泣,让她双腿好像灌了铅般沉重得抬不起来。
“呼----”顾绫萝深吸一口气,垂眸不屑一顾地睨着端木靖:“不是我不想走,而是因为被你亲手害死的顾绫萝,时至今日还在舍不得你,在为你这副令人嫌恶的模样哭泣!”
端木靖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顾绫萝。
“我在驿馆说的话是真的。”
“真正的顾绫萝,早已经被你和秦秀钰联手害死,和护国公在天上重聚了。”
“她死前最后一刻,也还在怨你为何要对她如此狠心。”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明明只是因为爱你而已,却就因为爱你,将自己弄到那般凄惨田地,甚至烟消云散。”
“我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帮她复仇,看到你如今这般潦倒,这般狼狈不堪,她应该安息才对,可她却在我的脑子里难过。”
说着,顾绫萝强逼自己不要再被脑子里的回忆左右,毫不留情地转身,迈开步子的同时,也凉凉地扔下一句: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注定要失去的,不论怎么抓,终究抓不住,如果拼尽全力罔顾他人性命而企图抓住,最后只会让自己沦为罪孽的奴隶,而犯下的错,作过的罪,总有一天需要去弥补,秦秀钰是如此,你母后亦然。”
端木靖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顾绫萝说的话,从前零零碎碎的片段,如今整整齐齐地在他脑海中蹦跶,如顾绫萝哀怨的哭声,如她眼眸中那夏日骄阳也无法融化的悲伤,如她跪在自己脚边苦苦的哀求,所有的所有,与刚才钻入自己耳中的清冷字字句句,全都融在了自己心里,那无法抑制,也不想要抑制的疼痛,更加的肆意,也更加的疯狂。
他直直地望着那抹远走远走的红色身影,迷蒙的雾气,终于凝结成泪,在寒风中,无声而落。
是吗……
那个心心念念自己的顾绫萝,早就已经被自己的愚蠢和狠心害死了吗……
***
秋童和初冬说着悄悄话,冰凉冰凉的夜风而至,刮在盏盏打着亮光的灯笼上,拂过孩子们灿烂的笑容,纠缠着街上每一个人。
顾绫萝走至常常光顾,已经熟稔下来的炒栗子摊前道:“大婶,给我两袋麻辣炒栗子,其中一袋多加点辣味儿。”
“哎~好咧!”大婶一瞧是顾绫萝这个熟客,平日里就扬惯了的笑意更甜了,也不忘关怀地道:“今个儿比昨天冷多了,王妃你没事儿也快点回去,别着凉了。”
“嗯。”顾绫萝真诚地应着,仰头望望无边无际的夜色,颇为感叹地道:“可惜这南方再怎么冷,都不会下雪。”
“下雪好看是好看,可着实冷,北方啊,这个时候该是铺天盖地的雪花儿了。”大婶像是想到什么美好的回忆,本就柔和的眉目更加柔和了:“那会儿每逢下雪,街上总有孩子在兴高采烈地嚷嚷,明儿醒来,雪满地儿了,孩子们就打起雪仗,要是扔着路人了吧,老大不小的人吧,也会掺合着玩……”
顾绫萝听着大婶沾染着温暖回忆的话语,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描绘这这幅画面,构图里面有她,有端木宝华,有小青,也有很久没见的小梭月,还有小梭月的父皇,碧鲁格苏那个一国之君,心底一阵暖融融,唇边便是荡开一抹迷人的笑意。
决定了,他们就去碧鲁国找小梭月和碧鲁格苏打雪仗吧!
“皇婶?”
刚在心底喜滋滋地作了决定的顾绫萝,闻言下意识地转头,就见一袭浅蓝色素裹银边锦衣袍,头戴同色系冠玉的端木恒,浅笑着朝她走来。
“恒侄儿。”顾绫萝接过大婶递给自己的两袋炒栗子,会以端木恒一笑:“你怎在这?”
端木恒走近好奇地瞥着摊子里边,标记着不同口味的炒栗子,答道:“无端端就走到这儿了,嗅到炒栗子香,想到曾有个女子和我说过,这里的炒栗子很好吃,便过来瞧瞧,没想到竟巧合遇到皇婶。”妖孽王爷小刁妃:t/mv
顾绫萝因端木恒的话愣了愣,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竟记得她曾和他说过这里的炒栗子很好吃?
唇边的笑意扬起一抹轻快的弧度,顾绫萝从自己怀中那袋不带辣的炒栗子里,抓了一把递给他:“来,尝尝。”
猛地,一幕画面从端木恒脑海中闪过,然而速度太快,他想要抓住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抓不住了,他疑惑地晃了晃犯起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