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孙承宗的倒台朝中的阉党势力似乎已经变得无可匹敌虽然阉党也是一群彻头彻尾的贪污犯但黄石不得不承认的是至少这群贪污犯中的饭桶比例要比东林党低一些。从万历末年开始的烂造制钱行为得到了一定的控制朝廷对北方大面积的饥荒也进行了更多的赈灾行动心不甘、情不愿的地方政府也开始修筑河堤、进行了有限的治水工作。
黄石毫不怀疑如果是今天大明宝座上坐着的还是朱洪武的话那么地方官数年来的无所事事肯定会导致大量的人头落地。但可惜当今的大明天子是年轻的天启皇帝这个二十一岁的孩子对老师、对管家、对大将、对臣子都很厚道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天启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此时的大明朝廷和地方政府相比天启初年仍然是一样的贪污腐化只是稍微做了些早就该作的工作不那么消极怠工了而已。但这一点点进步就让天启欣喜万分并因为这些成绩而大大奖赏了内阁至于在皇帝心中始终以“忠勤有加”形象出现的魏公公当然也从这些政绩中分到了最大的一块蛋糕。
面对魏忠贤和阉党内阁合作形成的滔天权势大明终于兴起了一片给魏忠贤立生祠的热潮这毫无疑问就是各地督抚的政治宣言当然是最愚蠢的一种政治宣言和东林大佬左光斗“若非同道即为仇敌”的名言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再者来到明末这许多年来。黄石奉行的政策始终是骑墙既然这是黄石的处世原则那么生祠就更一定不能去涉及。出于以上两方面地考虑黄石很委婉地说道:“吴公公明鉴末将根本就没有给魏公公立生祠的钱。”
这话让吴穆听得一愣各地督抚争先为魏忠贤请立生祠所用的材料自然也都极其考究无论是沉香木的门槛。还是汉白玉的雕栏这都不是一点点钱能买下来的。反正就黄石所知为魏忠贤立生祠的花费还没有在十万两白银以下的目前攀比之风愈演愈烈生祠地造价也是不断提高甚至出现了价值三十万两白银的祠堂。
东江镇一年的军饷不过二十万两白银折合到黄石的左协不过四万两之数贪污几万两、甚至几十万两白银去修一个生祠对辽东巡抚来说或许不是什么难题。但这对东江镇来说却无异于天文数字。
“这个嘛……”吴穆听完这话后沉吟了一下终于狠心把底牌交代了出来:“魏公公说了黄帅你只要上一封请立生祠的表章就可以了魏公公一见到这份表章就会在万岁爷为黄帅进言开长生镇、并派专人来辽南重新勘合兵员。”
见黄石沉默半晌无言吴穆生怕黄石实在担心魏忠贤不赏脸所以就又压低声音加上了一句:“魏公公说了只要黄帅一上请立生祠的奏章他立刻就照准。”
殊不知黄石此时正腹谤不已:“这真是捧臭脚了!”
“捧臭脚”这个始于北宋年间。也是和太监有关当时宋神宗让宦官李宪巡边一向以气节自诩的北宋文臣听说李宪的脚很臭就争先为李公公洗脚文臣跪在地上捧着李宪地脚时。还不忘了先嗅上一番而后赞叹道:“太尉之足何其香也!”
吴穆后加上的一句让黄石更加确认了生祠的意义当年宋朝文臣可以为自己曾给李宪洗脚而沾沾自喜今天大明的文臣就能哭着喊着给魏忠贤立生祠。捧臭脚实际也代表了一种资历成功捧上臭脚的人自然也就可以鄙视那些没有能得逞的人立生词和捧臭脚只是形势不同。但本质上是完全一样的。
各地督抚虽然争相要给魏忠贤立生祠但魏忠贤的嫡系自然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混上的海内请立生祠的地方大员这样众多魏忠贤自然也要精挑细选一番吴穆其实就是在告诉黄石:“魏公公对你另眼相看。希望把你拉拢进他地嫡系这真是机不可失啊。”
虽然历史上魏忠贤没风光几年就完蛋了。但这个时空则未必如果魏忠贤这次不倒台或者晚倒台的话那黄石今天拒绝魏忠贤的好意就很不明智也会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毫无疑问魏忠贤绝不是什么胸襟开阔的君子这个疙瘩一旦结下了那就难以打开了。
反过来说如果黄石请立了魏忠贤的生祠那好处肯定是大大地魏忠贤不会让他的嫡系面子上不好看的。就算魏忠贤还是按原本历史那样倒台了在一片汪洋大海的请立声中黄石也不会特别的显眼。而且只要黄石能立下足够的军功这些污点根本算不了什么黄石不是一个文臣没有人能用士大夫地气节来苛求他。
正反两方面都考虑到了正确的抉择也呼之欲出黄石叹了口气在心里喊了声抱歉然后对吴穆说道:“吴公公明鉴末将现在还是东江镇属下如果要请立生词也该毛帅出头才是末将不愿意让别人说末将不知进退、妄自尊大还请公公明察。”
吴穆又是一番沉吟不语最后抬头确认道:“黄帅的意思是:只要毛帅先请立生祠黄帅就会跟着请立对么?”
“是的。”黄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同时在心里又对毛文龙喊了声抱歉。
有权势的人无不希望普天之下尽是愿意捧他臭脚地人而他则可以从中挑选出一些来赐予他们捧臭脚的特权这最能满足那种高高在上地优越感。魏忠贤甚至在黄石提出要求前就预先给予了他准许这在魏忠贤的心目中无疑是一种特别的荣宠。
只是……只是黄石曾扪心自问:如果他来到地不是明朝而是宋朝;如果他在西路军当上了军官;如果李宪慷慨地让黄石晚上去给他洗脚……那他黄石的回答又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