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宫七间九架,地铺金砖,顶缀青罗,红墙碧瓦,雕梁画栋。珠环翠绕之间,容霜牵着理哥儿,将两人迎到西梢间坐,侍女随后端上茶水。举止轻柔,进退有度。
容雪坐在南窗下根雕木桌前,端起茶轻啜一口,说起家里的事:“我们山上换了秋裳,绣枫叶的秋香色半臂,秋枫色的凤尾长裤,金丝缎带。穿起来又显腿又显腰,可漂亮了。”
“是吗?”容霜欣然应承:“怎么没带两套来,我也好让针线上照着做,看是不是又显前面,又显出面?”一语出口,逗得两人掩嘴直笑,直到侍女通传:“主子下来了!”
三人起身相迎,见穿湛蓝色深衣的陈凌云款步走来,纷纷裣衽问候。理哥儿拽着容霜的手,“噔噔噔”跑上前喊“爹爹”。陈凌云摸着小家伙的头,随儿子喊了声“大姨”,又嘱咐容霜:“你带孩子出去准备,中午大姨就在这里吃饭。”伸手请二女坐下。人情练达,有条不紊。
容雪见母女俩下去,才正色开口:“上月初一,二哥我们接到‘春申灵君’用勘合下的请帖,邀我们‘道德腊’去襄阳昭明台赴‘丹元大会’,我们二十号动身,昨天才回来。”当下把‘七夕’月下,昭明台上的事和兄妹俩一五一十地说了。
凌霄目光闪烁,陈凌云面沉如水,皱眉轻哼:“欺人太甚!”
“当时我在场,还和那黄家孙女打了一架。”容雪悻悻地说:“她使的是‘君子剑’,我本来打不过她。幸亏衡山掌门王谷子前辈看不过去,随口指点了我几手恒山剑法,我才稳住了阵脚。”
陈凌云皱眉冷笑:“恃强逼婚,这叫什么‘君子剑’!”
容雪讪讪然苦着脸说:“黄家我们得罪不起,家族基业为重,我哥想了几天,只好让我来向凌霄说声抱歉。”低下头正色赔礼:“实在对不起!”
陈凌云摆手婉拒:“大姨快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这其中的为难,我们也体会得到!”
“你们是怕没了黄家做靠山,‘丹霞山’不会善罢甘休吧!”凌霄冷冷一笑,正色询问:“‘丹霞子’和‘杨家老祖’的死,和你们有关?潇璇,其实是死在那两个死鬼手上?”
“你……”容雪听得眉梢一跳,背上直冒冷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好另起话题:“总之,不管‘春申灵君’图什么,既然当众许下道侣,就不是那么容易收回的,我们也不敢得罪他。”
陈凌云想起来就有气,轻锤大腿,也为容辉不平:“所谓道侣,不过是个玩物。给就给了,居然还要和正室平起平坐,他到底还要不要脸!”
修炼者游历天下,碰到心仪女子,往往以结成道侣哄骗。待女方色衰爱弛时,也不过以妾室安置。此类传闻,坊间屡见不鲜。容雪听出重点,会心一笑:“自古只有夫妻同心,共修大道的。还没听说过有后进门的道侣能和正室平起平坐后,能功参造化的。此风若开,打的可不是我们一家人的脸。”眼睛一亮,看向凌霄。
二女想到了一处,四目相接,微微点头。凌霄毅然决断:“我愿意嫁!”
“什么?”陈凌云吓了一跳,瞪向妹妹问:“你可想清楚了?那可是‘春申灵君’的孙女,你们两个碰到一起,他不把你捏成水才怪!”
“我想清楚了,四年前就想清楚了!”凌霄正色表态:“潇璇姐对我们恩同再造,她的嘱咐,我愿意遵守。”
容雪精神一振,举起手信誓旦旦:“好,有姐姐这句话,妹妹全力周旋!”站起身来,裣衽告辞:“想不到姐姐还会答应这门婚事,我这就回去,跟二哥商量,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周旋。”
陈凌云也觉得变起突然,需要冷静三思,于是再不挽留,起身相送:“那就有劳大姨了!”当先带路,亲自送容雪到殿门口,看见容霜正带着儿子在院中草地上学跑路,朗声嘱咐:“容霜,你和理哥儿替我送送大姨!”
容霜微怔,张嘴要问,一想不妥,只好随口说了声是。站直身抱起儿子,招呼容雪:“大姐,我们这边走!”并肩相送。
朝阳之侧,陈凌云见容雪出了宫门,连忙询问:“凌霄,你没糊涂吧!”
凌霄神色镇定,伸手请兄长回屋,自己跟在身旁,边走边问:“‘春申灵君’,堂堂一方诸侯,为什么要嫁孙女给师兄作道侣?”微微一笑,自问自答:“一是她的孙女太多,二是为了灵山的道统,三是多了个报账的小金库,四是多了个卖人情的地方。除了这四样,我想不出还有其它理由。”
她走到西梢间圆桌前,亲自给陈凌云和自己倒了杯茶,端起青瓷茶盏,轻啜一口,接着说:“灵山的道统,我们也没几样。就算我和那位黄家小姐平起平坐,师兄若给她一份,断然不会少了我们的。况且他们也需要人制衡那位大家小姐,我若去了,受委屈是少不了的。吃亏嘛,却不一定。”
陈凌云觉得妹妹说的有道理,可一想到她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心里就有气。苦着脸端起茶喝了一大口,长长吐出一口热气:“既然是你自己选的,那也由得你。现在哥没别的本事了,有些事你要是拉不下脸来,就给哥捎个话,哥舔着脸去给你闹!”
“哥!”凌霄想起兄长当了近十年一国之主,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又是感激,又是感动。深吸一口气,侧头看了北方一眼,正色保证:“你放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