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一行人走得很匆忙,匆忙得让江老爷摆个践行宴的机会都没有,离那日书房辞行不过两天,与来时一般轻装简从,天刚蒙蒙亮,四辆马车无声无息地从江府正门驶出,一路往北行去。
萧珩等人的离开并未对江容华和江府造成多大的影响,除了江惜华忽然疯癫,江淑华面目全非,徐氏卧病在床,一切似乎又回到从前,只是对江容华而言,难得多了几日清闲。
接近年关,天气越发寒冷,江府的主子,下人们也越发忙碌起来,人手上竟有些捉襟见肘,李老夫人往府里增添仆役的计划终于提上了日程。
只是作为当家主母的徐氏一病不起,而瑞和院对外的宣称是因碧桃的惨死受到了惊吓,大夫交代要好生静养,李氏思量了半晌,便让李若梅暂时接手江府的中馈,直到徐氏痊愈了为止。
红叶寺和尚的突然入府让徐氏确实病了两日,不过很快便好了,一想到李氏平日对自己的诸多挑剔不满,徐氏便打算撂几天挑子,过年本就事多,那个老不死的年纪又大了,必然忙不过来,到时候还不是要来求自己?
然而徐氏算盘打得响亮,却不料老太太亦不是个省油的灯,正好趁机削了她的职权,让李若梅得了便宜,直把徐氏气得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李若梅名义上虽只是个贵妾,但到底出生书香世家,又是李氏的内侄女,原本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便是以主母的规制教导的。
是以,不过两日府里的事情就渐渐上了手,只是不知出于习惯还是生性不够果决,但凡遇上不能决断的都会找李氏商议,姿态谦卑几近低声下气,与先时徐氏趾高气昂,处处做对的情形截然不同。
江容华去福寿院请安的时候遇见过几次,不禁感叹,这位痴心痴情的三姨娘当真是个聪慧无比又有自知之明的人。
李若梅的办事效率挺高,离年三十还有大半月的时间,便让老管家江忠带了人牙子进来,细细挑了四十来个手脚干净,相貌端正的丫鬟小厮。
因老太太想亲自看看,便将他们聚在了福寿院阔达的庭院里,整齐地排成四排。
江容华坐在一众兄弟姊妹中间,淡定地喝着茶,目光只粗粗扫了一眼面前如待宰肥羊的仆役们。
这些人年纪大都在十岁到十五岁之间,其中以十二三岁居多,已经换上江府统一派发的灰色短袄和棉裤,一个个低着头,紧张又惶恐。
这样的场合江惜华和江淑华自然是不会出现的,前者是因为神志不清,失了甄别的能力,李氏和李若梅也心知肚明,因此早早替她留了最好的丫鬟,与□□一同服侍。
至于后者却是顾忌脸上的疤痕,能不抛头露面就尽量躲在房里不出来,只是她前不久刚失了贴身伺候的一等丫鬟碧桃,亟需找人顶上。
李氏虽然不喜徐氏,对这个唯一的嫡孙女却还是存了几分疼惜,正打算作主替她挑两个中意的,却听身旁的江以礼笑道:“祖母不必担忧,淑华的丫头我帮她留心便是了!”
同样是徐氏的孩子,老太太喜欢江淑华,却对这个三天两头往外租家跑的嫡孙没多少好感,仿佛隔了几层似的,绷着个脸不接江以礼的话。
后者并不在意,一双眼睛在几个容貌出众的丫鬟身上溜来溜去,没有片刻闲着,反倒是他左手边的江以则朝李氏微微一笑:“祖母,四弟与七妹妹最是亲近,想必也知晓她的喜好,由他把关您也可以放心。”
李氏听他如是说,面色缓和了不少,眼风瞥见江以礼兴致勃勃的模样,哼了一声,也由着他去了。
之后便是各花入各眼,全看有没有主仆缘分了,自古长幼有序,然而还有一句老话叫嫡庶有别,江以礼凭嫡子的身份生生将作为庶长子的江以则硬生生挤了下去,头一个去挑。
李氏倒无异色,反是一旁做足了规矩,端正侍立其后的三姨娘李若梅一方丝帕笼在袖中差点没扯个稀烂。
江容华又把视线落在江以则身上,只见对方依然保持着最谦和大度的姿态,腰杆笔挺,云淡风轻,如果不是颈上微微暴起的青筋,她几乎要以为她这个三哥当真如面上那般淡泊平静呢。
果然是有其母便有其子,一样的隐忍又好强。
江容华微微笑了,却听身侧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轻轻道:“九姐姐,一会儿你帮我去挑罢。”
江容华惊讶地转过头,正对上江以信又圆又亮的大眼睛,纯净无辜,让人不忍拒绝,不由得挑了挑眉,又见他一错不错地望着自己,带着丝丝讨好,心头一软,在他额头轻轻弹了记道:“好,你就等着到时候九姐姐给你挑几个又丑又笨的罢。”
江以信只觉额头一痛,下意识地捂住,小嘴瘪了瘪,欲语还休,纠结半晌,终究什么也没说,认命般地重重叹了口气,委屈又可怜。
江容华好笑地看着他演戏,跟着大姨娘住在福寿院,又深得李氏的疼爱,她可不觉得这个小自己两岁的十一弟是个软柿子。
不过出于她和大姨娘的盟友关系,加之江以信也从未明里暗里地伤害过她,偶尔流露出的撒娇依赖,让她对其并不似别的兄弟姊妹那般心存戒备,反倒多了几分难得的姐弟之情。
江以礼挑得很快,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选好了人,清一色的八个丫鬟,并无一个小厮,环肥燕瘦,竟是所有仆役中容貌最上佳的几人。
屋内众人皆面露古怪之色,李氏心中也是讥讽不已,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