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岩石是红色的,像烈焰一样的夺目,犹如印第安人的皮肤。
群山深处,部族的一名妇女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在小木屋内梳洗着她长长的黑发,准备入睡。
“圣洁的土地啊,河里流淌着先祖的血……雨后的清风带来了山脉的絮语……我听见了麋鹿的轻声叫唤……”
哼唱着一首古老的歌谣,她摘下了脖子上挂着的捕梦网,将它挂到了床前。编织精美的捕梦网,柔软的羽穗自然垂落,愿它今日亦能捕捉入眠时的梦魇。
再过十几天便是苦难日了,她知道外面的人将它称作什么——“感恩节”。那里的人们在欢天喜地地准备着,要烤火鸡,要购货物,要祷告。这里的他们也在准备着,沉默着,哀悼着,逝去的先人。届时就没有篝火了,也没有歌舞。所有的部族在那一天将以默哀度过,会牢牢地记得,那是他们的“国家民族清洗日”。
当那一日,那些外来者们在餐桌上享用着焦香鲜嫩的火鸡,一如印第安的先祖在多年前为其炙烤的那般美味,同时,那些人的脚下也踩满了他们先祖的皑皑白骨。
理了理亚麻布制的衣服,她起身,要将支着窗的木棍放下,看到了窗外站着一个身影。是部族地位最高的萨满巫医。她便跑了出去,向对方行礼:“母亲。”
年长的女性智者,她的腰有些佝偻了,背着手,戴着大耳环与鹰羽冠,开始花白的长发分成了两股搭在肩后,眼睛却一如多年前那般的明亮与深邃。她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朗朗星空,令她的女儿想起,在自己很小的时候,被对方怀抱着介绍给天上的繁星。
“母亲……你看到了什么?”
她问。
她不像她的母亲,受到自然之神的眷顾,觉醒了“灵力”,可以与自然沟通,会许多巫术,洞悉人心,听到许多人听不到的声音。她只是这片土地上,最平凡不过的一个子民,死后会安葬在这片土地中,与山川河流一起,化为供养大自然生灵的一部分土壤。
萨满没有看她。她依旧静静望着遥远星空。尽管在女子眼中,那片星空和昨夜一般,看不出什么不同。
许久,只听她的母亲发出了长长一声叹息,对她道:“去通知酋长吧。”萨满苍老低沉的嗓音说:“告诉他,东方的先知……打开了天门。”
中国,新疆准噶尔盆地。
干枯的河床涌出了汪蓝的海水。
在这沙漠之中,在那金黄沙丘与蓝天接壤之处,涌出了不可思议的碧海。
数百名穿着当地服饰的向导站在了这奇景前,惊呆了似的,微微张大了嘴。
他们中有戴小白帽的,有蒙面的,裹着层层头巾,有牵着骆驼的,动物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扰,随着水势的逼近,不住要朝后退,被其主人牵住了缰绳。
眼见着水要到了跟前,即使明知是幻觉,已有几名向导无法承受精神上的压力,转身欲逃。
站在最前列的一名年轻人抬起了手。
他身穿最平常的衬衣长裤,是扔到人堆里立时会再找不到的普通男性面孔。
可他平平常常的一个动作,单单手向前伸,就好像神话中的摩西分开了红海。汹涌而来的海水就朝两边退去了。
他身旁的一名穿着维族服饰,齐耳短发的女向导开口:“恭喜付长老,不,”她抿唇一笑,改了口,“掌门。”
第八十一天。
在这荒野跋涉的第八十一天,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慢慢攥紧了掌心的“司天钥”,付昱凌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真正笑容。
远处的海水退潮仍在继续,退至了天的尽头。
海天相接的地方升起了一道云作的阶梯,像树一样生长,一节一节,慢慢没入了云端。
“顾雪,壶里还有水么?”
付昱凌问。
女向导一愣,晃了晃手中的行军水壶,“还有一些。”她说,递给了对方。
付昱凌便仰头将水一饮而尽,将壶抛给顾雪,“走吧。”
旁边一名莽汉似的黑暗哨兵发出了一声冷笑:“可别忘了我们的交易内容呐,付长老。”
他的一句话,方才因为沉迷奇观的向导们恍似才发现身侧还有这些个人,见到另一男子背后一只蜘蛛般的精神体,想起这些人这些时日一路吞噬了低阶向导灵体不知凡几——虽然都是属于敌方阵营的人——不由齐齐后退了小半步。
“怎会,”付昱凌恭恭敬敬向那莽汉拱手一礼,“这‘秘境’有我一份,便有您一份。请。”
做了个手势,换来黑哨冷冷一哼,昂首挺胸走在了前面。
顾雪看了他一眼,付昱凌面上的表情淡淡的,带着微笑,仿佛这是一件极寻常的事,和他数分钟前撕开空间,整个身形从无到有,一步踏入此地时的表情没有什么不同。
沙漠的风咆哮着,制造了海市蜃楼般绚丽的幻影。黄沙漫天,空中隐隐传来异兽的嘶吼。
他们的脚下堆满了献于祭祀的尸骸,因能量不足无法打开“门”,两方便协力以此为策。沿途屠灭了数个村庄,用一种普通人无法看见,卫星无法监测的方式——
“付昱凌,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道不同,不相为谋。”
“再见之日,你死我活。”
叶兰决绝的声音还响彻在他耳际。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就如公孙弘曾经问过他的,“胡良工待你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