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我要听实话。”
高昌国都城首轮进攻失利,西突厥人掘城中地面为坑,诱杀大晋兵将四千人,大军撤出、追击趁机逃出敌军的过程中,申时轶下落不明……
“那西突厥人早控制住了高昌,竟是要同归于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架势,如果不是西平殿下及早发现不对,大晋的损失将更大,目前死伤的四千名士兵,多是东、突厥人的人,殿下或许只是一时走散了,邵将军正全力派人去寻找……”
侍女们字斟句酌的话语,像是在说别人的、无关紧要的事。虞盛光想起小时候曾与祖母一起去道观里探望母亲,母亲冯氏与祖母说话,说的全是道经佛理,彼时她还小,初初识字而已,那些谈话落到耳朵里,一个一个知道,但不懂得她们在说的什么,对于当时眼前那个年轻却陌生的她应当称之为“母亲”的人,她的心思,早飞了出去,想追寻那早春三月的春光和鸟儿去。
现在也是这样。
侍女们说的一个一个的字,似乎只就是字而已,她无法将它们连贯成意义,她想逃,逃到没有这些话语的外面去。
或许一开始只是吸引,但它后来成为爱,或许爱之于有的人来说不过是一场夏天的雨,但对于她来说,是梦,是血,是它们编成的苦和蜜,她曾经想他能够凯旋归来,重新回到他的怀里,后来不过是想让他能够平安活着,至于能不能再在一起,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或许他应当娶一个比自己更好的妻。
然而,面对这不向自己妥协的命运,虞盛光发现,儿时的春光不过是虚幻的,她真实得活在这个世界,避无可避。
色戒和春衫向屏风内看,多半个时辰了,公主依旧维持着方才让她们出去时抱着膝盖的姿势,像一尊僵硬的石像。等申时轶回来,这已经成为这名十六岁少女的信念,让她执拗,不知道与命运转圜与妥协,然而现下西平殿下在战场上失踪了,凶多吉少,两个人担忧得互看了一眼。
里面的人突然身子动了动,叫人了,色戒忙应,疾步走了进去。
虞盛光抬起苍白的脸,“给我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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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煌晚间回来,见内殿燃起明灯,知道她已醒来。
入内,虞盛光端坐在大榻上,他看了看她的脸。
侍婢们将晚膳摆上,霍煌见她让侍女盛了小半碗饭,一口一口吃着。
食不言,寝不语,霍煌边吃却一边问道,“公主已经知道前线的事了?”
虞盛光没说话,只是继续在吃,霍煌笑笑,幽暗的眼睛看向她,“殿下的胃口不错——我还以为你会殉情。”
室内一片静默,她不回应,他也不再说。
一会儿她吃完,起身去了里间。
霍煌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将站起身,侍女们匆匆小跑着出来,“快拿痰盂。”
小宫女忙端了盆盂入内。
屏门内,隐隐可见侍女们将虞盛光围住,她把刚才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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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说你肠胃痉挛,进不得食,好些了没有?”女皇问道。
“好了些,儿臣正在努力吃点东西。”虞盛光回道。
“你刚才说的,朕都知道了。先回去吧,好好将养着身体。”
“陛下……”
“别再说了!”
“不,我要说。”女孩的神色平静,却是十分得坚定,抬起眼,她看着年迈的女皇,“让您最喜爱的、申氏最有能力、最优秀的儿孙不明不白得死在外面,让这王朝少了一个能干的臣子、可能的继承人,这真的是您想要的吗?”
“盛光……”女皇的声音变得威严。
“我知道,我知道陛下!我的见识浅,格局小,无法理解、更别说是驾驭您所面临的复杂的局面,但是陛下,天之有道,是为大道,大道无情,不拘于小情小节,但大道是什么?它终不是无是非,颠倒黑白。恕儿臣斗胆,您治理这王朝三十年,平门阀,广开言路,取贤与能,爱民如子,兴富农业,是为大道,但若没有这些利民兴邦的功绩,只是用刀去屠杀大臣呢?陛下,您还是现在的您吗?”
霍昭的脸很沉,从来没有人像这个女子,赤|裸裸得在她面前把话说的这么透、这么直白。
“您必要延续这个王朝,陛下,您必要选一个能够平稳驾驭这个王朝顺利延续的继承人。若您只是一个恣意任性、不顾天下黎民苍生的君主,您大可不去管身后事,女子为帝,您足以名垂青史,但您不是,您的责任感让您必须要去考虑自己的身后事,必要保证这王朝不去倾塌崩坏,不管您心里有多么不甘愿,这是您的使命、性格和命运,它不向任何人妥协。”
女皇缓缓将眼睛看向跪坐在自己身前、长身而立的女孩。
“盛光,”女皇问,“你同我说这些,是因为阿狸吗?”
“阿狸还没有死,陛下,”虞盛光淡淡得道,“他不会这样轻易就死去,我等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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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箭向申时轶射去的时候,他并没有听到后面齐生嘶声裂肺的示警——战场上太乱、太吵,到处都是杀声和黄沙,那一点声音太过弱了。
还是超出常人的对危险的警惕,让申时轶在刹那之间侧过身体,本该扎进他后胸的羽箭扎到了左臂上,那里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申时轶心下一惊,难道有毒?
又有箭射来,这一回是扎到了大黑马的屁股上,黑马须臾癫狂起来,箭一般得冲了出去,申时轶一面试图驾驭黑马,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