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轶一早回到府中,看见哥哥申时庭竟在他的院子里。
“大哥?”
申时庭问他,“你昨晚上去了哪里?”
申时轶没说话,只笑了笑,锐利的眉眼仿佛有春风拂过,整张脸庞都柔软不少。
申时庭却心有隐忧,“你知不知道父王最近在做什么?你过了年就是弱冠之年,却还没有成婚,父王着急,正张罗着给你选妃。”
“选妃?”申时轶闻言站住脚,看向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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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与王妃的案子前,果然放着几幅书画模样的纸张,上面有女子的姓名、门第家世,还有半身小像。
王府说亲与别家不同,更何况如今宁王府的声势和申时轶的身份,这哪是在选郡王妃,分明就是日后的皇后、再不济也是王妃,因此宁王府只稍稍露出点口风,便有人家主动托媒过来,送上自家女儿的庚帖。
宁王看着案上的帖子,笑眯了眼,“哟,卢家都递来了帖子,想当年太宗爷给三哥选妃,他们家可是不屑一顾哪。”
下人陪笑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世家门阀可没以前那么风光了。”
宁王不再言语,世家的没落,女皇霍昭功不可没。
拿来珐琅镜子,细细得观看,对旁边的王妃道,“二郎的妻子可得要选好咯,家世、德行、容貌、缺一不可。”
王妃自然应是。
门口却是光线一晃,仆人们纷纷蹲身行礼,正是申时轶进了来。
宁王见到他,第一时间就想去遮掩案子上的诸多帖子。但十余张帖子平面铺着,哪来得及,遂讪讪得放下珐琅镜,走下榻,一面向后摆手,示意仆人们赶紧收拾。
申时轶自没有让老父难堪,笑向宁王和王妃问了好,转向王妃道,“有一件大事,要拜托娘娘。”
王妃道,“请说。”
申时轶看了看宁王,“昨日公主府开牙,现下诸事已定,娘娘须早些儿去公主府提亲,把我和小姑姑的亲事定下来才好。”
宁王夫妇都没料到他突然说到这个,王妃不敢说话,宁王也嗫嚅着,“崇元?”
申时轶一脸的理所当然。
“可是,她成过婚……又……”破了相,宁王慈心人,那三个字到底没忍心说出口。
申时轶道,“盛光于我父子有恩,与儿子早就彼此心有所属,还望父亲成全。”
他说的这样郑重,这事就没了转圜的余地了。宁王与王妃对视一眼,王妃笼着袖子道,“臣妾过几日就去公主府。”
宁王的声音干巴巴的,“这事……还得跟陛下说一说吧。”
“这是自然。”申时轶笑道,“陛下那里我去说,定会玉成此事的。”
宁王看着儿子的笑脸,觉得他说的有理,但想到方才看到的卢家、孙家、王家的女儿,又总觉有些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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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申时轶又来到公主府,却被告知虞盛光不在,去了临江王那里。
“临江王?”申时轶皱眉。
“是的。”答话的中官毕恭毕敬。
“如此,孤晚些儿再来。”
傍晚再来时,仆人们告诉他公主已经回来了。看着映在窗纸上暖橙色的光,申时轶本积郁了一下午的心情复又开怀起来,含着笑意走进屋内。
虞盛光正在喝药,屋子里一股淡淡的苦殷殷的味道。
看见他来了,女子分明有一些紧张,接着便仍回复了平常,把药慢慢喝完。
申时轶看见了她的神情,却误以为是羞涩,上前关切得问,“你怎么了?”见她垂着眼,微笑着抚了抚她披下来的头发,“去堂叔那做什么了,嗯?”
虞盛光没有回答她,让春、色二人,“你们下去吧。”
两个侍女皆有些犹豫,春衫忍不住唤,“殿下,”
“下去吧。”虞盛光声音淡,却坚持。她二人对视一眼,只得退下了。
“怎么了?”申时轶笑着问,“她两个那样紧张,难不成怕我把你吃了?”这般说着就想到昨夜情形,英挺的面容拂过春色,两只眼睛深深得看着她。
执起她一只柔软的小手,它有些凉,这只手曾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抚慰过他,是他心中圣洁的角落。轻轻将它放到嘴边,“我已让王妃过几日来提亲,咱们的事新年就办了好不好?过了年,陛下可能要重回长安,你还没去过乾元宫吧,父王封了太子,我们都要住到那里……”
“抱歉,申时轶,我不能嫁给你。”
申时轶含着笑还待继续往下说,忽然听到这样一句,不禁一顿。
虞盛光将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抬起眼睛,“我不能嫁给你。”
室内突然静了下来,燃烧的蜡烛,烛泪从火苗上融化,从汪成一片的蕊心中滴下。
笑容像退潮,从那张英俊夺目的脸上暗下来,柔和的春色一褪,那本就硬朗的五官更如浇铸了钢铁,显出尖锐和冷酷。
女人的脸很平静认真,她没有在说笑。
“为什么?”
“申时轶……”
“不要说没用的,告诉我原因。”
虞盛光深吸一口气,“我怀孕了,孩子是临江王的。”
申时轶锐利冷凝的眼一怔,继而笑了,“这不可能。”
“是这样的,”虞盛光斩钉截铁,“那时候你还在战场上,我和济宁侯……关系并不好,临江王一直在帮我,我……”她垂下眼,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很奇怪自己竟然能很平稳的把这些话说出来。
申时轶静静坐着,半晌道,“不要骗我了,小光,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