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君含在会议室中坐了一会儿,军中首领开会的地方,会议桌上摆放着小山似的资料。她不好坐下去,起身向外面走。
付江沅拉开帘子的手一顿,呼吸猛然一窒,整个人傻了一样。他没料到这个时候她还没有离开,仿佛隐秘的心事一揭开便看到她了,怔愣得不能自抑。而林君含看到他静静的伫立在那里,目光中有难以言喻的复杂,慌乱,排斥,还有她看不懂的东西,像漩涡一样,呼啸着噬人又难解,她看得有些痴。两人隔着半扇帘子,一时间只是沉默。
而她的手还被他连帘子一同握在手中,再是执枪的手,也比男人的白皙细腻,就是那一点儿违和的触感仿佛烫伤了他。骤然松开,眼里露出冷峻的神色。
林君含顿时了然,这一回给清军添了大麻烦,想来他一定厌烦得紧。可又不能否认,他不仅帮了绥军的大忙,更对她有天大的恩情。即便遭遇冷脸,也是微微笑着:“多谢三少出手相助,知道你是看着君梦的面子,但我还是要代绥军及绥州百姓谢谢你。”
她都听付东倾说了,对运城发兵的法子是付江沅想出来的,命令也是他下的。那天绥军传口信的人一到,付江沅沉吟须臾,便让付东倾对运城宣战。难得随口说的一句话他肯对现,真是君无戏言。而且借和解巩固她在军中地位这件事也是他提的,大有送佛送到西的意思。
即便他做这些事仅是看着林君梦的情面,林君含却不能否认他是绥军的大恩人。
旋即笑得更开,君梦真是找到一个值得托附终生的好男人,这样重情重义。
付江沅只是板着脸:“答应四小姐的事情,自然要说到做到。如此一来对君梦也有个交代。”
果真是因为君梦,林君含在心中默默的想了下。
其实要与绥军结盟的事,付江沅一回江城就和两位兄长商讨过了。
付东倾听他那样说,当即怔了下:“你真打算这样做?”先前还曾斩钉截铁的认定不妥。
付俊仲同样吃了一惊。
“不是说绥军的那淌浑水不能趟?”
付江沅侧脸映着微光,眸色幽深沉静。只道:“我喜欢两不亏欠。”
后来两人从付江沅的房间中走出来,付俊仲斟酌此事,大有深意的说:“江沅这人一向薄情。”
付东倾哼笑:“哪里是薄情,撇得这样干净,分明是对林家的五小姐有情。三弟那样的人,大哥你这种最怜香惜玉的又怎么会懂。”
吃饭之前,付江沅在营帐里找到付东倾,进来就问他:“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
付东倾换下军装,穿一件轻便的长衫。对他的质疑不以为意:“即便是绥军督军也无防,两军如今是同盟军的关系,一起吃顿饭又算得了什么?而且四小姐本身就是军旅出身,方便与否更加谈不上。左右天色已经不早了,留客也是人之常情。”
看了他一眼又道:“这个林君含行事大方,不拘小节,比起男人倒是一点不差。原本谈和解不过就是给双方找个台阶下,看着五小姐的面子,也还四小姐个人情,便没想捞多大的好处。不过林君含承诺,近两年清军在绥州边界开辟的所有战场,军用物资都由绥军无偿提供。这样一来,无疑是了结了我们的后顾之忧,为任何一场战事增加胜算。”
付江沅冷淡的笑出声:“这样的乱世,她有没有想过我们会在这周遭开辟多少战场?”
“她怎么会想不到,所以才说这个四小姐行事大气,丝毫不逊于男子。”
付江沅早领教过她的鬼心思,若有所思道:“她不仅是想还我们清军一个大人情,还怕她五妹嫁到付家会因此矮上一头,而受什么委屈,这样一来付家便什么都说不出了。女人若是倔强到了这个程度,当真是了得。”
付东倾一脸玩味:“林君含这样的女人,着实少见。”
晚宴已经准备好了,秘书过来叫着开饭。虽然是在军营中,还是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
林君含被请到餐厅去。
付东倾去拿自己从江城带来的好酒,看样子大有不醉不归的意思。
室中没有灯,只燃了一排蜡烛,吞噬着空气静静的燃烧着。那一点儿烛光映到脸上微微摇曳,忽明忽暗,仿佛虚幻的电影镜头。
付江沅的军装没有换下来,半倚半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懒洋洋的放荡不羁。这会儿抬起眸子看她:“你会喝酒?”
她的脸或许是正常的颜色,可是烛火一映却衬得绯红。顾眸流转间,便有种不欲言说的艳丽风情。摇了摇头:“我不太能喝酒。”
付江沅提醒她:“我二哥只以为那个不能喝的是君梦。”
林君含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几人是一起喝过酒的。愕然望向他。
付江沅挑起好看的眉毛:“喝个几杯总该无防吧?”
林君含点点头:“无防。”
可她到底有多深的酒量,只怕连自己都不甚明了。况且没想到付东倾拿来的竟是上好的陈年佳酿,不是一般人能轻易喝到的。只是酒的度数略高,入喉辛辣,呛得她泪光盈然,哪里能品出那酒的芳香。勉强喝了两杯,肺腑中便火辣的烧了起来。喝了一口汤缓解,那辛辣的感觉总像去不掉。这样的好酒,盛放在明净如玉的杯盏中,本是人间极品,被她狼吞虎咽的喝下去,尽是糟蹋。
而付江倾一点儿不心疼,又给她倒了一杯。
“我这里的好酒管够,四小姐一定要多喝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