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一日,老太君六十大寿,因是整日子,办得便格外大些,不光是下人们多了三个月的月钱,便是院子里头大大小小的主子,一个个也都跟着喜庆起来了。
这其中,能够得了一身新衣裳并两朵头花的王平则是最为讨喜的一个。
老人家就喜欢白白胖胖的娃娃,这一个生得好,即便是一身“红包”衣裳,也似观音坐下的玉女一般,让人见了就喜欢。
“这是哪家的?”老太君眼神儿好,记性也好,一眼瞧中这个还算合眼缘的,却又记得并非两个儿子嫡出的女儿,便问了一句。
旁边伺候的大丫鬟也是个难得的伶俐人,只扫了一眼,便从座次和排序上“猜测”出了对方的身份,回了一句,“这是二老爷的十二姐儿。”
“小十二啊……”老太君努力回想了一下,却也没想起对方的娘是哪一个,再看那小小的孩子嘴巴塞得鼓鼓的,正在一点点地咀嚼着食物,还不懂得“萌”为何物的老太君只觉得心痒了一下,脸上便笑起来,却不等她把人招到身前,耿氏所出的龙凤胎中的姐姐就娇嗔着跑过来跟老太君恭贺。
容颜娇俏的女孩儿,巧舌如簧,一段段比戏文还好听的词儿脱口而出,声音好听地跟唱歌似的,只把老太君哄得笑容满面,忘了适才的一点兴趣。
耿氏坐在一旁,面上含笑地看着,偶尔附和着应一声,落在女孩儿身上的目光柔和。
这一幕似是很常见,自从大房嫡出的大姐儿出嫁之后,这府中姑娘便成了四姐儿为首,谁让她是嫡出呢?其他平日里在老太君和父母面前稍有些脸的庶女在这种场合都不敢与之争锋,更何况是不得脸的。
坐席最末,王平咀嚼食物的动作慢了一些,在这一众姐妹之中想要出彩还真是不容易。
一顿饭吃完,年龄小些的就被奶娘带走了,王平已经五岁,可大可小的年龄,在耿氏的默许之下被归为“小”,直接就被奶娘抱起了。
王平默不作声地随着奶娘出来,直到她离开了大堂,这才拍了拍奶娘的肩膀,闹着要下来。
奶娘哄不住,便把王平放下了,才一落地,她就往前院儿跑,别看那两条小短腿,倒腾得倒也快,奶娘想要追,被萱草绊住了脚,摔了一下。
“你个小蹄子,绊死老娘了!”习惯了“一家独大”的奶娘摔得疼了,不等起身就高声叫骂着萱草,拔下簪子来就要扎人。
萱草机灵,忙忙躲开了,也不来扶人,直接就跑走了。
奶娘还没回过味儿来,又骂了几声,她习惯了偏远的小院儿,便是高声喊也无人听的,却忘了眼下正在过寿,这又是才离了正院儿的园子,路过的丫鬟斥责了两句,她才收敛了,嘟嘟囔囔地离开,一时竟是忘了找人。
等到奶娘再想起来的时候,哪里找得到人,忙乱乱转了一圈儿,也不敢把这件事往上说,想着反正是个主母都不喜欢的庶女,丢了也就丢了,明日再报也来得及,别在今日搅了老太君的寿宴。
想罢转头就回了院子睡觉,因晚间吃了不少酒的缘故,睡得倒也安稳,连姑娘何时回来的都不知道。
萱草去瞧了动静,发现无事之后就转回来伺候姑娘洗漱,对于姑娘的行踪,她也是不清楚的,但她却不敢问,只因为这三个月厨房已经换了四五个厨娘并帮厨,而原因,都是“突发恶疾”。
罪魁祸首,她也知道,就是姑娘给的药粉,还是她亲手洒出去的,为此,萱草也成了帮凶。
第一次撒药粉的时候,萱草是将信将疑的,第二次的时候她有些不敢做,但是对上姑娘那双黑眸,却是什么都不敢说,咬咬牙又做了,然后就是第三次,第四次……做得多了,倒也不怕了,反正,也没人知道是她做的,倒是有不少人说那些黑了良心的是遭了报应。
这样的传闻一流传开,萱草的心先安了,还有些跃跃欲试的喜悦,她也算替天行道了。另一个心思也坚定起来,听姑娘的不会有错。
“过两天,把这个药粉给奶娘吃了。”
王平没理会萱草的心思,她取出一包药粉来给了萱草,对她道:“忍两天,之后就好了。”
奶娘明儿起来必然会计较萱草绊倒她的事情,少不得要让萱草受些委屈,被捶打两下,这是计划订立之初便说明白的。
“奴婢知道。”萱草没有多说,接过了那包药粉,她知道这些不是害死人的药,最初“身染恶疾”的人过了一段时间也都好了,所以,她一点儿也没有负罪感。
见得萱草如此镇定,王平点了点头,若说这后宅女子有什么不好,便是做什么都要人帮手,尤其她现在年龄小,更是如此,偏偏她又没有足够约束萱草忠心的砝码,无权无钱,说话也不顶用,她倒是摸索出几种能用的药,但还是年龄太小,未必能够取信于人,若是被萱草嚷嚷开了,还是自己倒霉。
好在,萱草并不是谁的心腹,也非这府中的家生子,乃是外头采买回来的不知家人何处的孤儿,身处这样的时代之中,本就受着主仆名分的约束,萱草又不是太油滑机灵的人,还能够老实做事。
过了两日,王平身边的奶娘也身染恶疾被移出府去了,她身边就剩下一个年岁还小的萱草,主仆两个不知怎地被老太君瞅见了,瞧着两日前还喜庆的白胖丫头不过两日就瘦小可怜,略打听了一下,皱着眉头就把王平接到了身边。
这一下,就是大不一样了。
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