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义早已不去对比记忆与现实到底哪里有差别,那记忆中的一切都如美梦一样,但现实呢?呵呵,他会不会也如自己一样,突然有了记忆,然后后悔那一辈子竟是那般,这才……罗义不愿意这般想,可是事实又能是什么呢?
这个消息,实在是让他绝望,他等了这么多年,以为还有可能的,谁知道……
他实在想要去问一问,问一问那人还能不能重新开始,但那个孩子,他嫌弃的就是这个吧,偏偏,这是已经存在不容更改更不容抹杀的事实,他又怎么能够强迫他接受那个跟他毫无血脉的孩子呢?
若是,若是他以后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会不会,会不会原谅他呢?
仅抱着这么一线希望,他忍了,老老实实养伤,继续打听着他的消息,听到他与妻子恩爱和睦,听到他与妻子游历四方,听到他妻子难产而亡,听到他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他想,他或许可以去找他了,但……
敌国犯边,罗义忙于征战,三年不离边关,甚至因此不得去给母亲奔丧守孝。
好容易打了胜仗,暂时能得一个安稳了,皇帝驾崩,太子即位,作为守边大将,他只能安稳不动,等到政局平稳,又是一年。
他也升官加爵,权势更重,甚至因为兵权太多的关系,不得轻举妄动,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边关,为新皇震慑四方,而之后,皇帝猜忌,他几次请辞都被认为是有心试探,驳了回去,不予同意。
一次次蹉跎,等到他终于能够卸去那些兵权回京的时候,路上就听到贺昭病逝的消息,整个人当时就栽下马去,一夜头发半白。
“您是?”贺府如今的少爷还是位不满八岁的少年,见到来拜祭的男子,有些好奇,他从未见过此人,而此人气度也与别人大不一样,一身的风霜竟是格外迫人。
“我是你父故友,特来拜祭。”罗义简单说着,目光在少年脸上扫过,他不像他。
“抱歉,怠慢了。”
“无妨,我自去便是。”
来往拜祭颇多鼎沸,罗义点了已经成为内院管家的平安跟随,在曾经住过的主院转了一圈儿,物是人非,早已找不到熟悉的地方,曾经空旷的练武场也成了歌舞台,便是花木,也没有一分相似。
“这些年,他过得好吗?”面对熟人,罗义的话语感慨。
或许是如今的气氛影响,平安也语带叹息:“挺好的,老爷和夫人一向都好,也是夫人去了,老爷太过悲伤,身子这才一下子不好了,常说是他害了夫人,……”
“……过得好,就好。”
哪怕早有所料,那人并不会惦念自己,但是真的听到他和别人恩爱,心中仍如刀搅一般,独自去了他的书房,看到那墙上属于另一个女人的画像,更是心痛难耐,捂着胸口,只道是旧伤发作,匆匆离去,竟是没有勇气再多看一眼属于他和别人的住所。
回到将军府,见到那从没见过几次的少年郎——他的儿子,好像一转眼就长大了,从一个襁褓婴儿长成了现在这般玉立,看着他那一张颇类己的脸,忍不住想起曾经,又是一阵感伤。
贺昭的葬礼很盛大,很多人都来送祭,纷纷扬扬的纸钱,如雪一般,随风飘散,漫山遍野,皆覆银光,让人远远看着,心都凉了起来。
“千般万般留不住,可是同归路。贺昭,贺昭,你可是真与我分开了吗?你怎舍得?”呓语清浅,罗义站在另一个山头,远远望着,眼前好像看到那人对自己轻笑,那笑容若春光明媚,却生生刺得他双眼落泪,一片白光之后便是永寂的黑,他再也看不到了,看不到那笑容,也看不到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