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是两个人下的。
可以一个人下,自己和自己下,有时候也是乐在其中,只是有时候,也未免有些寂寞。
可以很多人下,你一言,他一语,唾沫横飞,争论不休,说到激动处,就是拍桌子震得棋子乱飞时,也不奇怪。
但是,终究还是两个人下的。一黑,一白,攻守厮杀。
面对苏渐的邀请,南萱找不到理由拒绝。
一个军士搬来一张椅子,南萱从容坐下,看着这棋盘上的黑白色块,有些怀念。
她怀念在书院里的那些好时光,怀念,那盘与苏渐共拒余榕的好棋。
她怀念那些平静。
然而,她的怀念心绪很快就被眼前的棋盘所淡化,转而,是一种近乎于赞叹的惊讶。
爷爷为什么要收苏渐为弟子,第一方面,是因为苏渐有意师的天赋,这种天赋,就算南萱不愿意承认也好——的确是在南萱之上的。另一方面,则是苏渐在棋盘上表现出的天赋。
那不是下棋的天赋。的确,苏渐下棋的天赋很高。但是棋圣大人不会因为一个人棋下的好,就收其为弟子。
苏渐在棋圣草庐里,下过的一盘棋。那盘棋中,有几枚棋子无声裂开。
那都是苏渐摸过的棋子。
他们并不知道,苏渐在路边下野棋时,也发生了这种情况,只不过并不自知。
起初冯棋圣以为那是苏渐的念力外泄造成的,而且,那的确是一道意。
后来冯棋圣才慢慢明白,那并不是因为什么念力的外泄。虽然在意道上,苏渐有天赋,那也并不是苏渐天赋的体现。
那是棋中的意。
那些棋子,在苏渐的着法下,布成了天然的符阵。
那些符阵却很脆弱,有些地方杀意掩饰不住,便成了锋锐的意,外泄出来。
外泄的刹那,某些棋子便会裂开。
而现在,南萱也看到了这一幕。
她只是意师,但是符师和意师修行方法相似,所以她也能略通符阵。她看着那些棋子,发现它们虽然杂乱无章,却又很和谐。
有的棋型浮现出“断”意,有的棋型有“锐”意,有的棋型有“生”意,有的棋型,则是一片杀机。
这一点,很像是符师的丹青符。
符师以书画入符道,苏渐便以黑白子入意道。
是意道,也是弈道。
………………………………
仿佛忘却了寒冷,苏渐和尔岚对坐着,仔细地研究。
棋盘上的这些意虽然已经初具雏形,但是并不如何强大,否则棋盘本身也早就被撕裂成碎片了。
两人要研究的,就是如何保持一定的强度。意的强度,和棋盘本身的强度。
还有各种意的融合,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何运用在实战里。
总不能,一边和敌人对杀,一边下棋吧?
“你的这种想法很独特。”
南萱想了想,说:“可是这种东西很难运用到实战里。你下棋,不如你的意快,不如你的符快。”
苏渐默默地想了一会,又说:“可是如果事先摆好,如何?”
南萱摇了摇头,又说:“不可能。就算你事先摆好,那些棋子能撑到你的敌人过来吗?之前就已经粉碎了吧。你别忘了,太弱的,不伤人,太强的,阵法自己就会被破坏。”
苏渐捂着头,想了又想,突然说:“如果是铁棋盘呢?玄铁?”
南萱摇摇头。
一时有些尴尬。
苏渐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天真,有些想当然。
突然,他产生了一种更加异想天开的想法。
“你说,为什么棋子能够产生这些意?”
这个问题,南萱并没有想过。
符道能产生符意,是因为它注入了符师的念力,并且遵循了天地间万物的规律;但是为什么棋子能够产生意?苏渐并没有注入任何意,它却能产生力量。虽然,那力量极其微弱,却是无中生有。
任何力量都不会无中生有,这是苏渐对力量的认知。
符咒的力量来自元气和念力;意术的力量来自意师;阴阳师的力量及来源于自身,也是天地阴阳的变化??
这些力量都不是无中生有的。
苏渐的提问让南萱陷入了沉思,一时间却给不出答案。南萱的确看了很多书,但是面对这个问题,这个可能涉及到世界本源力量的问题,她一时间也得不到答案。
苏渐想了想,说:“丹青符的符意,和色彩有一定的关系……”
接下来的时间里,苏渐一直在做出某些假设,接着就被南萱立刻排除。毕竟苏渐就算书读得再多,实际上也远不及南萱的理解深刻。他读的是一时,而南萱的十几年光阴都在里。
一个,有想法;一个有见解。两人讨论得越来越是兴奋和激烈,渐渐的……
好像忘记了尔岚。
……………………
三千守军于城外扎营。城门外方圆三十里,遍布着暗哨。
夜空下,苏渐看着城门远处的北望军营寨,感受着铁血和肃杀之意,深深地吸了一口冷风。
冷风里,传来些许硝烟的味道。
南萱纤细的手笼在貂皮衣袖里,捂着领口,蹙着细长的眉,目光穿过紧闭的窗户,越过几棵枯树的枝桠,穿透一片黑暗,落在了远处的城门楼上,落在了苏渐的身上。
她有些担心。
她也不知道那种担心因何而来。
北关苦寒,苏渐不想让她在城楼上待太久,自己,却打算在那里过夜。她明白,他是爱惜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