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之上,决定胜负的先决条件有很多。
粮草,器械,士兵,士气,天时,地利,人和,民心……
但是最重要的,其实只有一个。
那就是策略。
粮草器械可以利用时间来准备,士兵可以招募,士气可以壮大,天时地利都可以伺机而选,至于人和民心,则完全取决于战争发动者的行政之道。
但是,策略,却只能由一个优秀的军师来决定。比如,苏渐这样,虽然并不是真正的南阳书院出身,却有着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战法的将军。又比如,从遥远北方来的那个人。
一个优秀的军师,完全可以合理调度所有事情的运转。粮草不够,他会筹措,器械不足,他会筹备,天时地利,他只要夜观星象,朝看层云,便能了然于胸。而最重要的策略,对一个优秀的军师来说,不过是思考的产物。
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一个好的军师,更能看准战争的要点,决定进退。
一开始便是打算偷袭北望关,既然偷袭不成,便不能久战。
然而那个军师却没有立刻就撤军,而是用了近两月的时间,慢慢地进攻。
他的进攻时而温和,时而猛烈,如果不是苏渐的各种守城之法层出不穷,北望关也早已经被破。
“一个多月了,亏你能守下来……”沈雪朔的眼神里有些鼓励意味,或者说是赞许,但是这种目光令苏渐很不适应,尤其是被一个女孩用这样的眼神看,根本算不上是什么荣耀,“可是你不知道,这一场仗,并不是你能守下来,而是他让你守下来。”
那些日子里,苏渐也的确感到雪族的进攻很是猛烈可怕。他也一直以为自己能守下来,是自己的全力以赴的结果。然而,听沈雪朔的话,似乎并不是如此。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离开,可是雪族人的元气并没有伤,这种时候他离开,显然是有别的原因。”
沈雪朔看了沉默的苏渐一眼,继续说:“可是,不管是什么原因,这是我们狙杀他的最好机会。”
苏渐不可思议地看着沈雪朔,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她,居然想杀那个重要人物?
“你知道雪族大军有多少人吗?三万!我能守下来,一是因为双方器械的差距,二是因为北望关的城墙足够厚实。而在三万人之中取一个军师的首级,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有多难!”
沈雪朔平静看着有些激动的苏渐,眸子静若秋水。
苏渐不再说话,看着她,似乎是希望她能听从自己的建议。
沈雪朔站了起来,淡淡一笑。
这是她第一次笑。
但是她的笑没有什么温度。既不寒冷,也不温暖,既不冷漠,也不欢愉,仿佛只是在做一个笑的动作,没有夹杂感情。
“现在是两万多。”
苏渐不想陪着她疯,不再说什么,坐在桌案前,拿起鹅毛笔,开始写战表。
雪族撤军,这件事情,当然要尽快让朝廷知道。
他,也不想继续当这个劳什子将军了。
“实际上如果我们几人勇往直前,直扑那个雪族军师,要面对的,只有几千人而已。安白阳和王牧两人也极其高明,至于杨偌可以不提,柳寒鸦……说真的,柳寒鸦的修为,也许和我不相上下。我们几人同时出手,就算是无忧境的高手,也无法短时间内击败我们所有人。只要有人拖住他,只需要一个坐忘境,就可以直扑那个军师,把他杀掉。”
这似乎是苏渐和她认识一来,她说过最长的一段话。
苏渐摇摇头,说:“你说了那么多,你怎么不说你自己?”
沈雪朔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白痴,脸上有些不解和不耐,说:“我当然是最强之人,何必多此一举?”
苏渐没见过这样自信自恋自高自大的女子,更加没见过如此不讲理的逻辑。
“好,就算你说得对,你们要怎么逃出来?再说了,那几个人,脑子里只想着怎么打压白鹿书院。尤其是南阳书院的那个林菱,第一天来就想杀……唉,不说这个了。总之,就算你们一起出手,也不过是一盘散沙。各怀心思,无法戮力同心,结果必然死无葬身之地。我可不想让你死在那种地方……”
沈雪朔秀气的眉微微挑起。
看不出是因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有些小小感动,也或者是因为苏渐的话实在是太没有志气。
然后她走了出去。
苏渐看着沈雪朔走出去,叹了口气,继续写战表。
然而他写完之才想起,自己就算写了,朝廷多半也看不懂自己的简体字,苦笑一声,揉碎了纸,扔在一边。
就在这时,几个人先后走了进来。苏渐迟疑地站起身,看着他们几个同时出现,多少有些不自在。
首先进门的,是沈雪朔。
紧接着,便是安白阳和王牧;再然后,是南阳书院的杨偌,最后一个则是始终挂着谦和微笑的柳寒鸦。
苏渐正准备寒暄几句,沈雪朔却抢先说道:“各位,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从这几个人的表情上看来,他们似乎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来。苏渐知道这个少女在交流方面是有多么吝啬,堪称惜字如金,于是连忙解释道:“各位,其实,是我请你们来的。”
几人看着苏渐,谁都没有开口。或严肃,或傲然,或恬淡,或疑惑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示意他继续。
怎么都是这个德性?
苏渐腹诽一句,在心里,对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