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以来,能够和这位无忧境强者和平相处的理由有很多,同心协力也好,苏渐不忍杀他也好,最大的理由无非是他已经没有了战力。这些天里,在苏渐的眼里,他不过是一个身上带伤的可怜中年人罢了。然而,在沈雪朔的眼里,雪长空是一个“若杀了,便等若救了万人性命”的大灾星。那是一种战略的眼光,而不存在任何的情感和人性。
虽然苏渐秉持着“大家何必打打杀杀”的原则,然而他也不是沈雪朔眼中的笨蛋。如果雪长空找到了恢复念力的方法,却没有说出来,那么他的居心究竟何在?
苏渐在腿上擦着野果的灰尘,心思转动,看着雪长空离开,却没有阻止。
在领悟了第二盘棋之后,他看到了很多的可能性。
比如,和平的未来。
所谓的和平,是双方的互相理解和矛盾的退让。所有的战争,都会有平息的那天。那一天,便是和平。至于和平的世界,是何种模样,则完全取决于战争双方的态度。况且之前力保雪长空的就是苏渐,如果只是因为雪长空有了些念力,苏渐就对他下手,岂不成了反复小人?
虽然,现在为了三个周人的安危打算,能动手的,也只有苏渐。到时候,沈雪朔会不会再次逼自己动手?
就在苏渐为将会发生的种种矛盾而苦恼的时候,柳寒鸦走了进来。
这些天来,一直是他主动请缨,捕猎,取水,警戒,走进大殿,还是第一次。苏渐看着他走近,然后从身边拿了一颗果子,笑着递了过去:“吃吗?”
柳寒鸦摇摇头,笑容可掬地婉拒了苏渐的好意,然后在他身边站住,看向墙壁上的石刻。
“仅仅用一天时间,就看懂了第一个;十天,便看懂了两个。苏师弟你的资质,真的很让人羡慕。”
苏渐不动声色地感应了一下柳寒鸦,却发现,自己仍然是感应不到他的底细,吃了一惊的同时,也有些感叹。
不愧是与白鹿书院相争第一的南阳书院,果然是底蕴深厚,果然不凡。
柳寒鸦感应到苏渐的感知行为,却没有丝毫的不悦。他笑了笑,对苏渐说:“你似乎对我的境界很感兴趣?”
说这句话的时候,柳寒鸦的目光锁定了苏渐,温润如玉。
苏渐没有避开对方的目光,说:“当然有兴趣了。南阳书院和白鹿书院到底哪个强,光是说说可不行,得看哪家弟子比较厉害。现在是好机会,分出胜负的话,以后就不用比了。对吗?”
柳寒鸦似乎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说:“哦,要怎么比?”
苏渐没想到对方居然顺势而下,把自己的挑衅化为了挑战。
不过这样也好,让对方有个事做,总好过让对方无聊时,胡思乱想动杀机。
苏渐如是想着,沉吟一番,指向棋刻。
“我们比下棋。”
柳寒鸦想了想,说:“没有棋子。”
苏渐没想到对方真的敢应战,意外之后,略一思忖,说:“我们得找一个裁判。”
柳寒鸦点点头。
两人似乎没有就一个话题讨论,但是偏偏达成了共识,似乎有些奇怪。
而在这里的人里,能够为两人做裁判的,就只有一个人。
…………
神殿南边有一个小树林,这个树林相对来说,还比较完整,大部分树木还没有被苏渐的那一招“七星”的余劲毁灭。在如今的绝谷里,还算是一处雅静所在。
沈雪朔一如往日,冰冷,淡然。她坐在苏渐和柳寒鸦两人中间,隐隐有些不耐烦的神情。
苏渐很是佩服柳寒鸦的嘴上功夫,只是温言细语了一番,这位白鹿书院第一冰山女子就愿意为两人无聊的一个约战做裁判。这面子很大,也很令人羡慕柳寒鸦的女人缘。
一开始,苏渐还以为柳寒鸦之所以不顾生死下来找这个少女,只是因为南阳书院背后是丞相沈彬的关系。然而,到现在如果苏渐还看不出来柳寒鸦和沈雪朔之间隐秘关系的话,那就把自己眼睛挖出来算了。不过两人既然没有说出来,苏渐也懒得八卦。只是,柳寒鸦是担心沈雪朔所以跳下绝谷;而沈雪朔是因为钦慕柳寒鸦所以愿意陪着两人一起无聊——这种事情想起来,确实有几分怪异。
因为在苏渐看来,这两人完全不搭。
柳寒鸦这样的人,实在是应该找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才对。
“苏师弟,你在想什么?”
苏渐回过头来,见柳寒鸦面有不愉之色,抱歉地笑了笑。
“三之,四。”
苏渐报出一个坐标。
柳寒鸦笑了笑,也报出了一串数字。
苏渐笑了笑,倒不是客气,而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了,和南萱一起对抗余榕那些诸国使团的那一天。那一场棋,很有些意思。
仿佛一张棋盘横亘于两人之间。
苏渐执白,先行。
柳寒鸦执黑,后行。
两人几乎是不假思索,报的速度渐渐加快,很快来到了中局的对攻阶段。
柳寒鸦的心思缜密,这一点,就算是苏渐也自愧不如。虽然报出数字的速度仍然很快,但是柳寒鸦的着法却反而极为谨慎,仿佛在提防什么阴谋诡计;这让苏渐有些无处下手的感觉。
沈雪朔漠然看着苏渐,似乎在嘲笑苏渐的自不量力。
…………
在苏渐的印象里,这个柳寒鸦,并没有什么名头。
他的境界很深,但是只是很深而已。没有人真正地看穿过柳寒鸦的境界,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