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清扬看过那本《坐忘经》。
这本书,看似是一个便宜法门。只要根据书中的记载,自毁经脉,就能够修炼出无脉之身。只要有无脉之身,那么就可以轻松修炼成坐忘境。至于无忧境,只要哪怕只是中上之资,也并不是没有把握。
这本《坐忘经》如果流传于世,不知会引来多少人的明争暗夺,也不知会让世间多多少索命的冤魂。
可是,公孙清扬深知世间哪有捷径可走?
不识句读,便难以做文章;不下腰马,则不能成武功。做什么事情,都是基础最重要。可是偏偏有许多,将勤勉视为殊途,将捷径视作珍宝。殊不知,捷径往往难行,最是凶险。
依照这本《坐忘经》的论述,修炼到最后,也只能像苏渐那样,境界不稳。在战斗时,便强行冥想。看似极强,但是终究还是消耗人的神魂。便等若一个铁壶可以倒了水,再装水,可是年深日久,这铁壶也有锈蚀的一天。而基础便等若是为这铁壶铸厚了壶身,自然也更加耐用。
果不其然,这剑师的剑锋,初出剑鞘之时,确有雷霆万钧之势。然而,公孙清扬又怎么会看不出,它的余势却大大不如出鞘之时。
同为术士,安以凌只是物化境,便自恃炼丹功夫,便在神鸦司南华宫炼制各种丹药,以此图谋荣华和权势。
而坐忘中境的公孙清扬,天才横溢,却甘心平淡,在白鹿书院里担任教授,传道授业解惑,兢兢业业。
两者,高下立判。
这或许也成为公孙清扬被人小看的原因之一。他常年在书院中教书,要么就是在草庐里下棋,虽然自命不羁,但是却总是一副谨遵师命唯恐不及的模样,跟在棋圣老人家身后。
而他,在世人眼中,也许是一个并不怎么负责的老师。开课的时候迟到,散学的时候早退,对苏渐这个师弟,更是不管不顾。但是,事实上,没有人知道他为苏渐做了多少事。
正是他,罚苏渐去扫坐忘楼。所以苏渐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重拾境界,在白鹿祭上大展风头。
正是他,在苏渐与棋圣大人下棋之后,在饭菜里加了某些灵草,否则,只是普通的饭菜,怎能香飘十里?
而如果不是苏渐在吃了公孙清扬的饭菜,恐怕境界也早就失去。
虽然,他只能帮苏渐稍作调理,可是,他也绝不如表面上那样无视苏渐的情况。
所以,对苏渐的情况,他可以说,算是这个云央世界之中,最了解的人其中之一。
以此类推,对目前的敌人,他也相当了解。
他知道他们的弊病在于何处,莫说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坐忘初境,就算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坐忘中境,只要是一对一,公孙清扬便无比自信。
公孙清扬看着那逼向自己的飞剑,神情从容,他挥了挥手中的扇子,几缕异香渺渺散发,在他面前形成了一团薄雾。
那飞剑势如雷霆,然而,在进入那团薄雾之后,突然变得极度地缓慢。它像是一个被困住的孩子一样,彷徨无依地左冲右突,却怎么也出不去。
那是一道无形的力量,来自公孙清扬,式灵的力量。
术士,便是世间最擅长以术来用“印”来攻击对手的修行者。所谓“印”,便是一种术士独门的法阵。依次来御使众生有灵者。不过区别于御使****而直接烙印在其身的符咒,公孙清扬用的是花灵,使用的,自然不可能是有形之印,而是无形之印。
这空气里弥漫的薄雾,带着花香,就是公孙清扬的式灵。
那剑在薄雾里冲杀不出,很快就开始出现了疲态。
南萱很鄙视剑师,曾经,苏渐以为南萱是剑师的时候,南萱还有过很激烈的反应,说“你认为我是那些耍剑的笨蛋吗”。因为世间很多剑师都太依赖自己的飞剑,一旦飞剑被困,想到的第一个手段并不是欺身近战,而是在远处拼尽念力地召回自己的飞剑。
所以,对这些剑师的头脑,不光是南萱,棋圣一脉的弟子,都很是鄙视。
而公孙清扬并没有趁机攻杀。因为他需要计算。
在这些人里,那个小六的念力堪称是中上,那个老者让他出阵,自然是抱着试探和重伤自己的双重目的。可惜的是,这个人并不怎么争气。
但是公孙清扬很显然错了。
能被派出打头阵的人,自然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那个小六的目光突然变得狡黠。
公孙清扬跟人交手不多,他打交道最多的,是学生。所以他对这种狡黠的目光一点都不陌生,于是他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将扇子举了起来。
时间刚刚好,没有晚一步。
那困在空中的飞剑突然增势,倏然冲破了束缚,刺向了公孙清扬。
公孙清扬的扇柄倏然上挑,将飞剑挑飞!
如果不是他迅速,那么那把剑就已经刺穿了自己的头颅。
可是,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把飞剑突然在空中分裂——与其说分裂,不如说是幻生。那把飞剑好像突然多了一个兄弟一样,一分为二,双双逆袭而下,往公孙清扬的左右两侧攻来。
公孙清扬眉尖一挑,那团薄雾登时回防,在他的头顶升腾,截下了两把剑。
这些式灵,终究是具有某种程度上的“灵性”,因为它们终究是花灵,所以它们也会感到畏缩和疼痛。
所以它们在空中稍稍一滞,然后便涣散开来。
公孙清扬的眸子微微一缩,对正要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