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嘴上调笑着,实际上苏渐的心思并不轻松。
他跟着四人来到密林里,看着那座新坟,却是在感知。
泥土里,有慕容羽的气息残留。
他正在推算着慕容羽的前进速度,那个大汉和一干兄弟却突然在他身后噗通跪下。
苏渐愕然回头,看着这几个下跪的大汉,一时间有些语结,道:“我……不是让你们不要跪吗?男儿膝下有黄金,天地君亲师……我没空理你们,你们给我起来!”
苏渐看着这几个膀大腰圆却给男人丢尽了脸面的汉子,摇了摇头。
他们几个却像是膝盖下生了根,结结实实地跪在原地,说什么也不动一下。苏渐纳罕道:“你们又要干什么?”
那个大汉左右看看自己的同伴,突然在地上磕起头来。苏渐还没有来得及躲开,他突然道:“师父,请收了徒儿几个吧!”
其他三人亦如是跪着,看着恭敬无比,诚恳无比。
苏渐摇摇头,耐着性子说:“你们几个,起来。”
“不,如果您不答应我们,我们就不起来,跪死在这!”
苏渐挠了挠头,正想转身就走;南萱却突然轻笑一声,掩口说道:“既然他们这么诚心诚意,你就答应了他们嘛。”
苏渐不理会南萱的调笑,把墨离剑收回了剑鞘。
“我的师父是当代棋圣冯清源先生。你们如果相当我的弟子,就成了冯先生的徒孙。别人不知道,我最了解我的师父。如果他老人家知道他的徒孙是剪径之徒,劫掠之辈,也许会大发雷霆。所以,我不能收你们当徒弟。”
他平静地看着执拗跪伏在地面的众人,没有一点心软的意思。
四人叩着头,没有一点起身放弃的意思。
苏渐不再理会他们。不是他心软,修行这种事情原本就是讲天赋的。如果他收了他们当徒弟,年岁是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就是,他需要负起当师父的责任。他现在没有这个信心,也没有这个兴趣。
尔岚还在等着自己,慕容羽已经开始大开杀戒,他没有心思玩过家家游戏。
但是,总不能置之不理。
苏渐叹了口气,又道:“不过,我在云京还有一些关系。你们去云京,找征北将军府,或者找白鹿书院,无论是哪一家收留你们,你们都可以不愁吃穿了。如何?”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将军府?白鹿书院?对曾经是农夫、如今是强匪的他们来说,这两个地方无论哪一个,都是如同神界般的存在。而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
苏渐见四人毫无反应,又说:“如果你们担心会被拒之门外,就提我的名字。我叫苏渐,记住了吗?”
四个来自乡野之地的汉子哪里能知道云京大少的名声?他们讷讷地点了点头,犹自不敢相信,眼里有一丝疑虑和犹豫。苏渐一看他们的脸,就猜到他们肯定是半信半疑,于是又从腰间摸出一锭碎银子,交给四人。
“这些钱足够你们去云京。一路上要谨守朝廷法度,不可再劫掠财物。明白了吗?”
那大汉又惊又喜,当下不再有任何的犹疑,带着喜色站了起来。
苏渐和南萱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
南萱看着苏渐在车辕上坐好,然后才上了马车,与苏渐并肩而坐。
马车前行里,南萱屡屡欲言又止,几番犹豫。
有些不像她。苏渐如是想着,偷眼看她。
南萱却好像和谁赌气似的,把头拧在一侧,不看苏渐,看风景。
“你似乎有话想说?”
苏渐也许是突然想挑起话题,又好像是注意了南萱很久。
南萱丝毫不客气,板起脸说:“那好,我问你,你刚刚为什么给他们钱?难道你不怕他们挥霍完之后继续胡作非为?如果他们把钱用完了,食髓知味,继续当强盗,又该如何?”
苏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专注地看着前方,保持着沉默。
南萱越想越气,又说:“好歹我也是你的乐科教习,你说一句话会死吗?”
苏渐看着这个脾气与温婉外表完全不相配的火爆姑娘,发觉她越来越像自己那个世界的女朋友,不由失笑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也许真的会和你说的一样,继续为恶也说不定。”
南萱柳眉倒竖,两眼圆睁,说:“那你还给他们钱?”说着,她就要拨转马头,想要回去把钱拿回来。
苏渐连忙拦住她,气急败坏道:“你等我把话说完,好不好?唉,人家都说读书可以修心,我在你身上怎么一点没有看出来?”
南萱气得胸脯起伏,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苏渐不由失笑,觉得她还真是单纯的可爱。
“对任何人,我们都要抱有一定程度上的宽容之心,而且也不妨给他们一些机会。这一次从云京出来,我在路上看到了不少事情。虽然不见饥馑流民,但是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所以在刚刚那样的情况下,我还是决定相信他们。至于他们拿了我的钱,怎样利用,去干什么,我都已经无所谓。因为如果他们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去挥霍一空,再去做强盗,那也证明是他们的愚蠢。因为他们如果在云京依靠我的关系,必然可以摆脱在泥土里挣扎的生活。而因小利而失大利,如此愚蠢,必然命不长久。”
南萱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却不得不承认,苏渐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她仍然有着忧虑:“如果他们真的是你说的那种白痴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