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意识的盯着眼前斑驳的白墙,用手指沾着温热的血,写下“千古fēng_liú一醉,梦中知己憔悴。雨打花落时,女儿宁愿玉碎。不悔,不悔,玲珑至死无愧。”
寒冷爬上了我的身体,抚摸着我脸上的笑容。一生的荣辱兴衰,一生的悲欢离合,一生的大起大落,到了此刻,只残留下淡淡的凉意。我笑着,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姑奶奶,您看看我呀,姑奶奶,您别再睡了!”
哦,我听见了我的小向阳,我费力的睁开眼睛,起远,是你吗?你这一身的僧衣又所谓何来?起远,我爱了你几乎一生,可你从来都不曾属于我。现在,你属于了谁?是我?还是佛?
我是谁?玉家的女儿?于家的少奶奶?玉府的掌家姑奶奶?玉氏小学的校长?还是被踏上一万只脚永世不得翻身的资本家臭****?是与不是之间,谁是我?我应该是谁?
意识开始远离我,可是,我的头脑却仿佛越来越清醒了,过去的一切,我的一生,点点滴滴丝丝缕缕,都重现在我的脑海中,犹如昨天一般。
“子服,马子服,你又踩坏了我的花苗!”
民国四年,公元1915年,旧历乙卯年的夏天。
一个风和日丽,艳阳高照的午后。六岁的我站在院子的花圃前,对着眼前的男孩子大喊着。
“玲珑,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马子服一边道歉,一边用袖口擦去流出来的眼泪,玉玲珑最讨厌他的眼泪了,可偏偏每次他总是忍不住。
我从腋下抽出手帕,胡乱的擦着他的脸,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也不是故意要吼你的,只是,你实在是太笨了,你自己说,这是第几次踩坏我的花苗了!”
“我只是,只是想帮你嘛!”
马子服抽啼着。望着他,我又好气又好笑,把手帕硬塞进他的手里,语气温和了许多,
“不许哭了,再哭,我就不理你了!”
马子服慌忙擦干了眼泪,“玲珑,你别生气了,改天我再向母亲要花种,我们再种更美的花儿,好不好?”
“嗯,好吧!不过,你要帮我抓花里的虫子!”
“没问题!”
我们弯下腰,微微的张着嘴,眼睛瞪的大大的,认真的开始抓虫子。
马子服是父亲的生意伙伴兼好友马伯伯的长孙,玉家玉器行每年的玉石原料有一半以上是马伯伯的商行供应的,马子服与我虽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但是,在辈分上比我小一辈儿,一直是我童年时最好的玩伴。
他长得十分的标致,一双眉毛平平的,直入发鬓,眉间有一颗小小的,浅浅的朱砂痣;双目细长,唇色殷红,皮肤细腻,尖尖的下颌,修长的脖颈,眼底眉梢似有。
我经常打趣他,如若是个女儿身,一定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
玉府女掌家玉无痕端坐在父亲玉展雄的书房中,今天父亲和她有事情要与关总管商量,三人相对,屋内一片寂静。
玉展雄轻声的打破了沉默,“今天,有一事要同你们商量。”
他的目光在关总管的脸上停了一会儿,很快便移开了,
“玉珀的婚事本应该早就定了。只是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玉珀一旦嫁了出去,她母亲就会更孤单了,我总觉得对不起博子的在天之灵。”
玉无痕柔声接住父亲的话头,“四弟早早的走了,只留下了玉珀一个女儿,父亲可有所打算?”
“我想为她招婿上门。”
“这倒是个好办法,父亲心中可是有了合适的人选?”
玉展雄轻松的笑着,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依然落在站立在一旁的关总管关胜身上,
“起远今年也应该有十五、六岁了吧?”
“回老爷,过了这个月就十六了。”
“定亲了吗?”
“回老爷,还没有。”关胜的语气和表情与平时无二,心里却犯了嘀咕。
玉展雄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与玉无痕交换了一个眼神,全身放松的坐进椅子里。
“关总管,父亲的意思是想把玉珀许配给起远,不知您意下如何?”
玉无痕询问的看着关胜,关胜的脸上略过一丝无措的慌张。
玉家对于关家有救命之恩,关家的祖辈留下来的家训,就是让子孙世代守护玉家,到了关胜这一代也不知道是第几代了。可惜,关胜的儿子不成器,抽鸦片烟成瘾,早早的就死了。好在,留下了孙儿关起远与祖父相依为命。
“关总管,您先坐。”
玉无痕指了指对面的一把椅子,关胜忐忑不安的只坐了个半个身子。玉无痕浅浅的笑了,
“父亲的意思,想让起远和玉珀下个月就完婚。时间是急了些,不过,还是来得及准备的。”
玉无痕的视线落在关胜黑发白发杂生的头顶,继续柔和的说,“起远虽然是入赘,但不必改姓,以后有了孩子也可以不随‘玉’姓。毕竟,起远总是要做玉府总管的呀!您觉得如何呢?”
关胜没有犹豫太久的时间,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服从。玉无痕的话打消了他唯一的顾虑,他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习惯性的微微弯着腰,
“多谢老爷,多谢姑奶奶,起远能有如此的造化是他的福分,也是小的一家子的福分!”
玉展雄高兴的走到关胜身边,用力拍着他的肩膀,爽朗的笑着,
“哈哈!好,好,太好了,老哥哥,这回咱们真成了一家人啦!”
玉府大门前的青石台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