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小雨过后,淇奥殿外,浅苹洲中青石疏木,空翠无边,自湿人衣,一条花径逶迤伴着逐光池,淡黄色的苔藓斑驳地冒出浅浅一层。
允央轻摇着宫扇倚在花阑旁,看着紫葵与随纨拿着长竿的白丝网在逐光池边捉蜻蜓。这两人玩心甚重,虽然捉了半天一只都没捉到,却也不让小太监帮忙。两人举着丝网,你来我往,环珮叮当,彩裙飞舞,煞是热闹。
随纨胆子大,见逐光池中的蜻蜓多,便束起蕊黄色的衣袖,提着水红色的暗花纱裙慢慢往水边靠。饮绿在旁看着揪心,提醒她小心池边石头上有雨水湿滑。随纨哪顾得了这个,只管挥着手中的丝网左扑右拦,一通下来,额头上已冒了汗。
这时,石头悄悄走了过来,靠近允央低声说:“回娘娘,内府局派往映水兰香里清理的太监们回话说,已把池塘内的淤泥清理干净,但是却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发现。”
“没有任何人的尸体,更没有……盒子,匣子之类的东西。”
允央神情微微一怔,低声问了一句:“会不会有人偷偷藏起来了?”
石头肯定地摇摇头:“不会。这些人都是张公公派过来的心腹,小奴也去看过,都是一些老实巴交的人。再说,以娘娘现在在宫的地位,谁敢在这个时候触淇奥宫的霉头。”
“纵然是有人偷了出去,断然也没有人敢收。既然换不成银子,他们又何必白费功夫?”
允央没说话,凝着神想:“石头说的没错。那么宗庙梁上的字又做何解呢?难道说这件宝贝已经被人取走了吗?”
可是转念一想,允央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宗庙中的字是用宋家人才能看见的白色所写,其他人纵然想取也不知所踪。”
“不过说起来,当日在宗庙之中,自己心慌意乱,加之当时天色已晚,只是着着急急地看了一句话,却没有好好揣摩。现在想起来,确实是不应该。”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再去一次宗庙,仔细将这句话看个清楚,若许会有新的发现。”
可是宗庙岂是想去就去的?现在非年非节,谁能不能去宗庙打扰祖宗的清静。想到这里允央不由得敛眉叹息了一声。
她对随纨招了一下手说:“把宫中的黄历拿出来。”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全亮允央就带着侍女捧着锦盒候在了隆康殿外。隆康殿宫人见敛妃娘娘前来想请她进去,却允央婉转拒绝了:“今日来得早,并非想打扰皇后娘娘,是逢大齐国的春播节,想来皇后娘娘将率后宫妃嫔入宗庙祭拜。”
“我昨日看到古籍《楚书纪年》中有载,春播节祭祖,宜用槐芽枝蘸活水清扫宗庙之路,一取感怀于心之意,二来可防一年日月星辰,乱逆其行,九州不坪,山陵备逼。所以请皇后娘娘准我先行前往宗庙,为皇后娘娘及众位姐妹扫路压尘。”
隆康殿的宫人听了她的话,似懂非懂,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前去通禀。
皇后此时正坐在正殿吃着乳茶,听了宫人磕磕巴巴说了一通,也明白了大概,心里的火登时冒了起来:“本来今日不想亲自去宗庙祭拜了,贡礼都已送去了,怎知大早晨来了个不识相的跑到殿门口摆机灵,似是显示比我还想得周到。”
“我平时最恨有事没事就抖书袋子,什么《楚书纪年》,几个人能知道?既然你这么想拨尖,今日便让你好好出出风头。”想到这,皇后把宫人叫到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宫人点头离去。
允央在隆康殿外等了一会,见通禀的宫人返身回来,笑意绵绵地说道:“皇后娘娘听了您的话十分感动,连夸您想得周到,心系天下苍生。”
“往年立夏皇帝都要率百官去昭台祭拜农神,今年皇帝不在宫中,就劳烦敛妃娘娘前去昭台蘸水清扫,为百姓祈求风调雨顺。皇后娘娘一会将亲自去宗庙拂尘。”
听了这话,饮绿和随纨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因为昭台是皇帝祭天地农三神的地方,占地比宗庙大了许多,只让敛妃娘娘一人去清扫,只怕腰扫折了都扫不完。
允央的表情倒是十分平静,嘴上应允着,施礼而去。
到了昭台,进了大门,饮绿与随纨这才意识到刚才的担心并不准确,因为昭台不是大,而是太大了,一天根本不可能扫完。她们扭头看着允央,等她拿主意。
允央看着她俩,眨了眨眼睛道:“本宫刚才说的是清扫宗庙之路,换到昭台,也就是只扫昭台之路,这下你们不用担心了吧。”
话虽这么说,可这昭台的路也不短,允央在前清扫,饮绿与随纨在后抬着水,端着槐芽枝,三人分工有致,步调统一,直扫了两个时辰才扫完。
扫完之后,三人都是腿痛背酸,尤其是总弓着身的允央,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只觉得浑身像被巨轮辗压过一般。可缓了口气,她还是挣扎着说:“上步辇,去宗庙。”
饮绿与随纨见她这个样子,赶紧扶住允央,一脸不解地问:“此时皇后娘娘与众妃嫔已拜过了宗庙,宗庙恐已关闭,闲人不得进入,您还要去哪里作什么?不如早些同淇奥宫休息,您的脸色很难看。”
允央低头说:“虽是如此,本宫还要去试上一试,或当有回还的余地。”
听了她的话,饮绿与随纨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对视一下,心里道:“娘娘对祖宗真是恭敬啊。”
上了步辇走出去有百丈余,允央忽然命太监停下脚步,下令说:“现在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