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蜀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快,快,把去骆谷城外办事的武将叫上来!”
武将进了蜀王的书房后,把那日情景再一次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不知为什么,那日听来一切正常,现在蜀王再听起来却觉得处处都是疑点。
他的脸色愈发阴沉了,叫人把负责刺探齐军大营情报的官员叫上来,问他最近齐军大营可有大宗货物进出。
官员拿着册子念到,在骆谷城交易的当晚,就有一支船队顺着周严渠来到齐军大营附近,靠了岸,有大批货物被运下来,齐军派出车队运走。
蜀王听完之后,眼前只觉得阵阵发黑,胸口剧痛得好像刚刚挨了十几拳:“基本上可以肯定,那日在骆谷城外,是大齐军队伪装成三大柱国的士兵,将十万担稻米平价买了去。”
但是消息是怎么走漏的呢,若是传到益国、鲁国与韩国才被大齐人窃取,那这三个国家定会知道蛛丝马迹,而今三国国君全部矢口否认,可见大齐国在蜀王书信送出国境之前就已知道了消息。
想到这里,蜀王气得七窍生烟,自己身边的皇宫禁地都出了内鬼,这还了得?蜀王急令内侍去捉拿给三个国家送信的使臣,不出意外地这三个人都神秘消失了。
这个消息对于蜀王来说比受了三个国君的辱骂还让他气愤。这说明这防卫森严的蜀国王宫中不知混入了多少齐国的细作,蜀王的一举一动皆在赵元的掌握之中,而他前段时间还与太傅有书信来往,这事多半也传到了赵元那里……
就在此时,殿外大臣有要事来禀告,蜀王命他进来回话。
大臣进来一脸沉重地说:“从昨日开始,沁江下游的水位不断下降,一天一夜后,水位已落至了正常高度。”
“沿江两岸抢收水稻的百姓,全都停手了。据传回的消息来看,这几天两岸百姓收割的水稻并不多,约只占全部的两成。”
听了这个消息,蜀王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努力不让大臣看出他的沮丧。但他内心再一次受到了刺激,就如同左脸刚被人打了一巴掌,正揉着呢,右脸又给人抡了一耳刮子。
蜀王心里骂道:“赵元呀,赵元,你太狠毒了!”齐军平价买到了粮草后,并没有必要马要降下沁江的水位,而他们迫不及待地这么做了,结果就是百姓因为心疼没熟的稻田不肯再收割,沁江沿线再次陷入缺粮的境地。
屯有稻米的蜀王见到这种情况却只能干瞪眼,因为蜀王刚刚还写书信要平价卖给这益国、鲁国与韩国稻米,话已出口,没法再改。
这对于三大柱国种稻的百姓来说自然是好事,可以把还没全成熟的稻子留到成熟再收割。但对这对于嗜钱如命的蜀王来说,失去了这次大赚一笔的机会,这无异于剜他的肉,喝他的血。
他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北方,顿足捶胸,心里骂了一万句脏话,却因害怕周围被安插了齐国的奸细,不敢用嘴说出来,只能使劲“呸、呸”了几声。
深夜的大齐国军营里。
看着载着粮草的木车一辆辆从营外推了进来,赵元有意不作解释,让这些推着木车的士兵从营中最宽的一条通道中鱼贯而入。营中的大小将领,各路士兵在行走来往之中,看到了粮草车,自然会互相转告。一时间,齐军大营中隐藏的担心与疑虑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扶越扶刀立在通道旁,看着一辆辆运粮车经过,没有说话,喉头却有些抑制不住地发苦。
这次实在是太险了。
今晚是断粮前的最后一夜。
若是没有这些粮草送来,明日午后将无米下锅。到时几十万人的军营忽然没了粮食将会是怎样的情况?扶越甚至都不敢想像。
现在,一切都解决了。扶越觉得自己犹如一只脚已经滑落在万丈悬崖边上,就在他感到绝望无比,挣扎无望,失控坠落之时,身体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瞬间拉回。
这种感觉并不是第一次了,但每次拉回他的大手都属于同一个人。
待粮草安置妥当之后,扶越想去帅帐探望父亲,还没到门口,就见他一个人提着配刀出了帐,往营外走去。
扶越犹豫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赵元在夜色里走了一会,来到一片月光明朗的田野上停了下来。
扶越慢慢走过去,靠在他身边站住。
赵元并不意外,他没有回头语气平静地说:“你跟来作什么,朕只是出来走走,不会有事。”
扶越看着半轮弯月在轻若吴纱的云间穿过,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说:“儿臣是想陪陪父亲。”
赵元不再说什么,慢慢往前走着。
扶越默默伴在旁边。
赵元一边走着,一边瞟了一眼扶越,小伙子长得只比自己矮半头,面如皎月,俊眉朗目,齿白唇红,再加上沉稳机敏的秉性,真是一位人见人爱的佳公子。
以前每次看到扶越愈来愈出色,赵元欣慰的同时总是想起当年对岳父的承诺,若皇后有嫡子,则一定让嫡子继承大统。每每想起这些,赵元总是感觉心头拢着一层淡淡的阴云。
可是今天看到扶越,赵元心里却没有那般沉重,并不是他忘记了对岳父的承诺,而是,他好像并没有那么在意了。
扶越此刻站在赵元身旁,心里有无限地骄傲,并不仅是因为他的父亲是大齐国的皇帝。更因为他的至始至终的强者风范。
他一直把父亲当作自己的人生目标,多希望自己能像父亲一样,虽然扶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