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央话音刚落,就听外殿传来赵元有些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声音:“送什么好东西去矜新宫,朕来看看。”
接着,内殿帘栊一响,赵元带着一身料峭的寒气走了进来。
允央一边屈膝行礼,一边应道:“回皇上,臣妾这里有一些龟龄丸,之前在早产后服用过,觉得此药提神静心,养肾藏血的效果很好,所以想让宫人给敏妃送过去。”
赵元听罢,摇了下头:“朕知道你是好心,但是这会什么都不用送过去。敏妃那里有十来个太医守着,什么药都不缺。这个龟龄丸你若觉得吃着好,就自己留下,不用老惦记着她们。”
见赵元这么说,允央只好低头回答:“臣妾谨遵圣命。”
赵元来到罗汉床上坐下,刘福全赶紧过来给赵元脱下黑犀牛皮缀古玉黄缎衬里厚底靴。赵元脱了鞋后拽了一个秋香色海棠双鸟纹妆花软垫放在腰下垫着,有些疲倦地对刘福全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刘福全走后,允央也对饮绿道:“你去溢芳斋端一碗川贝桔红雪梨汤来。”
允央看着赵元周身的寒气,就知他没有乘暖轿而是骑马过来的。于是,允央拿了一个葵形红铜暖手炉放到赵元怀里。
没想到,赵元却将手炉推到了一边说:“朕从不用这些女人用的东西。你要想让朕暖和,来,”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你坐过来。”
允央脸一红,转身要躲开,却被赵元一把拽到了怀里:“你怕朕冷,却不肯来暖和朕,可见是个口是心非的。”
允央听着赵元的声音里透着丝丝的沙哑,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他已有心火郁结。
赵地感觉到允央的犹豫,用脸颊蹭着允央的蝉鬓道:“琢磨什么呢?吞吞吐吐的。”
允央有些不安地说:“皇上,今夜是不是应该歇在矜新宫呢?毕竟敏妃现在最需要人安慰。”
赵元听罢,轻轻松开了环着允央的手:“按理说,是应该这样。只是朕更惦记你,况且敏妃现在昏睡不醒,朕即不会诊脉又不会开方子,留下也是枯坐无趣。”
允央见他这样说了,自然不能再劝,只好莞尔一笑。
“倒是你。”赵元忽然抓住了允央的手,一脸忧心地说:“旋波与净尘都是因发现隐遁派的玉璧而遭到他们报复。现在朕最担心的就是你。”
“虽然汉阳宫的守备一向是铜墙铁壁,禁军亦是大齐最精锐之师,但隐遁派行事向来诡绝残忍,朕就算在淇奥宫加派了人手,也还是放心不下。”
允央在看过了净尘的碎骨弩伤口后,要说不胆战心惊那是假的。可是此刻,她丝毫慌乱也不能表露出来,只能为赵元宽心:“隐遁派一向信奉因果,之前臣妾刚经受了丧子之痛,他们或许觉得臣妾已受到了上天的惩罚,没准会放过臣妾一马。”
赵元听罢将信将疑,最后一摇头:“那些亡命之徒怎会这样好说话。你又在宽朕的心。你这样一本正经地说假话,真是太容易骗人上当了。”
允央摇了摇赵元的胳膊道:“皇上不用担心臣妾,毕竟汉阳宫戒备森严。倒是这个隐遁派如此猖獗,皇上不得不防啊。”
赵元神色凝重地垂下眼睑:“对于隐遁派必须斩草除根!朕的两个孩子已被他们戕害,对于这些凶残没有人性之徒,朕绝不会手下留情。”
“如今,对于隐遁派的清剿已经开始,先从洛阳周边一一排查,然后再扩大到整个大齐国的土地。只是,”赵元焦虑地叹了口气:“这一开始清剿的效果,除南嗣王与鸿国公所带领的队伍初战告捷外,其他各路人马的表现都是差强人意。”
“隐遁派能在中原蛰伏这么多年,触手伸及到大齐国的方方面面,可知这些人都极有手段,擅于伪装又能熟练地相互策应。所以能在洛阳抓住他们的人,就是从南疆新调来的,隐遁派势力还来不及渗透的原来鲁国兵马。”
赵元听罢,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这时他翻开了允央放在炕桌上的淇奥宫库房名册,看了两眼说:“爱妃在找什么,可是淇奥宫里缺什么了吗?”
允央道:“当然不是。臣妾想从库房里找到一件铜鎏金的无量寿佛曼荼罗,献到旋波公主灵堂中。”
说到这里,允央也是颇为感慨地说:“扶皖下葬的当天,旋波遣人给她这个没有谋面的弟弟送来了一盏翠玉的佛法长明灯。她的宽厚与好心肠,本宫一直都记得。”
说起旋波与扶皖,赵元愈发伤感与自责起来:“她们都是好孩子,只是身在皇家,表面上看是富贵齐天,实际上却常常要面对这些阴损的对手。说到底,一切都是由朕而起。”
“朕在得到大齐江山之前,也曾对阻碍朕前行的人毫不留情,杀伐无度。现在想起来,甚为懊悔。《大智度论》中说:‘诸余罪中,杀业最重。’可知是因朕当日业障深厚,而今才会殃及到子嗣福报,使旋波与扶皖年纪轻轻便水流花谢撒手尘寰。”
“朕也常常祈祷上苍,罪孽皆由朕起,上天若要惩罚可以直接找朕,何必累及子孙?”
允央看到赵元的神情悲愤之至,眼圈又开始泛红,不由得心疼起来。她拿起手里的鹅黄色忍冬纹纳纱帕子帮赵元压了压太阳穴上凸现出的青筋,然后说:“皇上不必自责太过,皇嗣意外夭寿,皆是因为那些谋权窃国者使出诡计残害所至。皇上您切不可伤心过度,正中了那些人的下怀。”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