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定时分以后,允央一个人立在梳妆台前,面前放着一个空空的紫檀包袱盒。她静静地看着这个盒子,心里想:“若是不日之后,我被贬去浣洗局,当时也不知是个什么情景?想来既是被贬,多半不准拿什么细软华服,这样一个小小的包袱盒,总归还是允许的。”
拿些什么呢?肯定都是最需要的。允央斟酌再三,从梳妆台上取下来一个白瓷瓶,里面放着过年时内府局新贡的海棠蜜。
刚放进盒中,就听身后传来赵元低沉又有些疲倦的声音:“《慈航活人书》中有云:海棠蜜制法,上白蜜一大杯,红秋海棠现取花瓣,拌入蜜内,将花瓣略捣烂,日日晒,或蒸数次,自烂如泥,其蜜色如海棠,或加入芙蓉粉少许,光绝可爱,且免面肤干裂。”
听到赵元说话,允央惊讶地一回头,正看到不知何时已立在了自己身旁。
今天,赵元着了一件酱色缎底五彩绒丝绣云龙纹袍,头带古玉嵌金双龙冠,虽然神色亲切,但终是掩不住一脸的倦容。
“皇上也知道这些闺阁中的方子?”允央没有像往常那样行礼,而是平静又坦然地注视着他。
赵元对于允央的改变也有些意外:“你……不必这样着急,事情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允央轻轻握住赵元的手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中午刚下旨禁足了臣妾,这会子又匆匆地赶了过来,若是被人知道了,您之前做的那么多铺垫不就白费了吗?”
赵元有些无奈地垂下眼睑:“正是因为想到你不久之后就要离开这里,朕便也顾不得其他了,若是有一天你真去了浣洗局,朕再想像这样抱抱你都很困难了。”
“这不都是暂时的吗?”允央心里虽然在流泪,但脸上还是强颜欢笑地安慰赵元:“如今天下不太平,逆贼们蠢蠢欲动,皇上的心应放在这些事情上,臣妾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赵元轻轻抚摸着允央百花锦束腰上的珊瑚珠流苏,有些感慨地说:“江山社稷从来都没有固若金汤一说,每一天都是风雨欲来,尤其现在国库空虚,今天冬天又异常寒冷,北方游牧的部族,迟早会南下抢掠,再加上隐遁派在中原兴风作浪……朕实在是不愿让你卷入这些争斗之中……”他说到这里忽然打住了,只是眉头锁得更紧了些。
赵元不愿说出来,是因为他感觉到此次情势严峻已超越以往的任何一次困境,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局面失控的情况。若是那样,他将无法保证允央周全,而他又实在不愿允央知道这一切,故而只说了一半的话。
“臣妾明白,皇上。”允央投入赵元的怀抱:“臣妾也愿意去浣洗局呀。这次能作回女官,臣妾也就能逃开那些繁琐的宫廷宴会和无休止的请安拜见了,不知道多轻松呢!”
“啊,对了。”允央忽然抬起头说:“在臣妾去浣洗局之前,请皇上答应臣妾一件事。”
“你说吧。”赵元认真地看着允央:“无论什么,朕都能答应。”
“淇奥宫的入殿宫女饮绿,自臣妾入宫之日起就是陪在臣妾身边。她为人忠厚识礼,办事稳妥,实在是一个不错的姑娘。”
“今天她有十九岁了,快到出宫的岁数。臣妾不愿她也被送到浣洗局,耽误了她的青春。便计划将她许给太医院的杨左院判作为续弦。”
赵元听罢嘴角轻挑:“你呀……朕就知道你闲不住。之前就和朕说过要善待淇奥宫的宫人,看来你还是不放心。饮绿的安置,倒让你亲自打理了。你说的这些没什么难的,但却要先知道杨爱卿的意思,若是他不愿意,朕强行令他应允,只怕饮绿过了门也过得不幸福。”
允央在赵元怀里点点头:“皇上您说的极是。臣妾若是真为饮绿好,就一定要给她选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君。今天晌午可巧有宫人病了,杨左院判过来诊脉,臣妾趁机和他提了这件事,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呢!后来,便自然而然地答应了,看他的神色,似乎对饮绿颇为倾心。”
赵元点了下头:“若是如此,那再好不过。杨爱卿品行端正,忠厚可靠,是可托付终身之人。只是……”他伸手抚了抚允央蓬松的发髻:“你若是去了浣洗局,人生地不熟,身边正是需要有人照顾的时候,若是把饮绿送走了,你没有用着舒心的人,朕担心你在浣洗局的日子会不好过。”
“皇上,”允央柔声说:“您既然要给人已厌极臣妾的印象,怎么还能让臣妾如此养尊处优,还带着侍女去当女官?”
赵元这次却没有同意她的说法,他摇了摇头道:“你毕竟是贵妃,就算被贬至浣洗局,按宫规依然可以带一名宫女照料你的衣食,况且,你从小身边都是跟着丫鬟,如果一时没有得力的人在身边照顾你,只怕你的生活会艰难起来。”
允央轻轻地摇晃着赵元的胳膊:“臣妾也是大人了,没人照顾,难道就不能自己照顾自己吗?皇上,您别犹豫了,就答应了臣妾吧?”
赵元无可奈何地一笑:“罢了,你说怎样就怎样吧。只是这个体面朕却给不了杨爱卿,毕竟外面都还以为朕在生你的气,若是马上就将你的侍女赐给太医,这不是自相矛盾了吗?不如这样,这个人情由刘福全来送,毕竟他是监门将军,大内总管,安置一个宫女也不费什么事,于情于理还都说得通,不知这样处理爱妃你可满意呀?”
允央没有立即回话,只是眨了眨大眼睛,思索了一会道:“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