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一直没有停。天亮后,绮罗进来送早膳时,还关切地问允央与谢容华,一会可要加件披风?
允央想了一下道:“此事不妥。今早要去隆康宫初祭皇后,按礼制必须要穿统一的丧服。本宫是贵妃,也是带头行礼之人,怎可自乱了规矩?”
绮罗站在一边出主意:“娘娘,您可以出门时穿,出轿子时就把披风脱在里面,谁也看不出来……”
“本宫自不会做这样小动作,少穿一天披风也冻不死,不必多言了。”允央冲绮罗摆了摆手。
绮罗吐了下舌头,退了出去。
待到出了启祥轩,允央与谢容华这才感觉到冷风透骨,秋意肃杀。她们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相伴走去。
乘上轿子后,雨变小了,可是却让人感到更加清冷。
露过天渊池时,允央轻轻掀开了藏蓝素缎的轿帘,见岸边大片的残荷还未拨去,花叶凋零中偶有寒鸥从水中兀然飞起。
经过一夜落雨,天渊池边秋水漫波。曾在皇后出游当天风光无限的彩舟,此时被系在码头上闲置多日,正随着湖中的波浪起起伏伏。
允央放下轿帘,心里涌出淡淡的酸涩。
到了隆康宫门口时,辰妃已经到了。不得不说,辰妃实在礼数周到,她自知位份不及允央,纵然先到也不敢站在宫门的正檐之下,而是立在宫门左边,身着孝服肃然而立。
允央见状忙下了轿,快走几步上前拉住辰妃的手说:“让姐姐久等了,是妹妹考虑不周。”
辰妃听到允央说话,好像如梦初醒般微微一怔,然后淡淡地说:“回贵妃娘娘,今天是妾身自作主张早来了些。皇后与妾身同一天入府,一起侍奉皇上二十多年,虽然期间……皇后与妾身相处也常有磕碰的时候,但是她忽然这样……离开了,妾身除了悲痛以外,还平添了许多的感慨。”
允央感觉到她的手指冰凉,发髻之上都凝有露珠,不知她在这里已呆了多久,只怕露湿衣襟,寒侵入骨,伤了辰妃的身体。
“快将辰妃迎入偏殿,备下暖身的羹汤,再请辰妃换上一件干衣,这件已被露水打湿了。”允央回头对着辰妃的侍女秋岚说。
秋岚马上低头说是,接着就扶着辰妃进去了。
允央这时对刚刚走过来的谢容华说:“姐姐也到偏殿休息一会,本宫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谢容华不便多问,只行了礼,也由绮罗陪着走了进去。
此时,允央看到荣妃还没有到,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把刘福全叫来说:“今日是初祭,要行三跪九拜,听宣举哀之礼。现在辰妃去换衣服,荣妃还没有到,初祭的时间就往后推一个时辰。”
刘福全回说:“是,贵妃娘娘。”
此时,允央又想起什么,低声道:“既然还有时间,本宫也没有其他事,你便带本宫去偏室看一下那些需要送到悬榔府里的人。”
“这……”刘福全为难地说:“恕老奴多事。那些人呆的地方阴暗肮脏,贵妃娘娘凤体矜贵,如何能去得?”
允央眉梢微微一扬:“这间偏室若是皇后专门为醇亲王备下的,自不会告诉你。你又是如何得知里面的情况本宫不适合进去的?”
刘福全对于允央的质问显得必不慌张,倒像是完全有准备的样子。他回道:“这其中的原由,老奴一时也说不清,若是娘娘非坚持去看,老奴也拦不住,只是那里面的情景,比悬榔府里也好不了多少。”
允央听罢心里也打起鼓来。悬榔府,她是进去过的,但也是只去一次,再不想回忆的地方。况且允央去时,悬榔府里并未用刑,可是她还是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浓浓的血腥味。现在刘福全说隆康宫里这间密室与悬榔府类似,那不用说,肯定是个摆满刑具的地方。
允央微微抽了一下鼻子,有些无奈地说:“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本宫就不去了。将这几个外族人交给悬榔府的事,就交给你去办了。你务必告诉悬榔府,这几个只是暂时呆在他们那里,让他们切勿用刑,只好看住这几个人就行了。”
刘福全不动声色地说:“是,娘娘,老奴这就去办。”
要说刘福全办事就是利落,一个时辰不到,全都办妥了回来复命。
允央一见到他,表情还有些诧异:“这么快,你可是按本宫的意思向悬榔府里的人吩咐的?”
刘福全神态淡然地说:“回贵妃娘娘,一切都按您的意思处置。这几个人送到悬榔府后,已被送进一个单独向阳的房间,悬榔府的管吏已保证不会对他们用刑。”
允央听罢,微微舒了一口气:“这样就好。只是,不知这些人在悬榔府需不需要医官过来看看,毕竟……听说这些人被长期鞭挞,是不是需要有人来为他们诊治一下?”
刘福全此时慢慢抬起了头,一字一句地说:“回娘娘,老奴认为他们不需要医官来医治,因为他们活不过今天晚上。”
允央听到这里,刚刚端起的茶盏微微一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福全看了允央一眼:“他们命不该活,自然活不到明天。”
“砰”,允央把茶盏往桌上一放,杏眼已经瞪圆了:“刘福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铁了心要这些人的命,就对本宫阳奉阴违,将本宫话当成耳边风?”
刘福全见允央动了怒,便掀衣跪了下来,但是声音却还是极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