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雪涯伸出的手被人温柔地扶住了,她恍然间发现这种感觉好久不曾体会了,于是轻轻说了一句:“绮罗,你回来啦?”
这一句问过之后,四周悄然无声,雪涯刚上一个台阶的腿霎时僵在了那里。她猛然转头,看到老板娘正表情复杂地站在旁边。
“对不起婶子,我失态了。”雪涯忙把手抽了回来,不安地低下头往里走,准备全当此事没有发生。
“绮罗是你的丫鬟吗?你说你父亲是一个小商人,如何能给你养得起丫鬟,还能给你找到高明的先生教你写一手出类拔萃的好字?”老板娘没有动,冷静地质问着雪涯。
雪涯此时可不能装作充耳不闻,她回身一脸从容地应道:“家中只有我一个孩子,父亲虽然每年赚不来多少钱,可是却舍得花在我身上。所以衣食奴仆与教书先生自然是找最好的,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老板娘虽然觉得她刚才的举止绝非一般富家小姐可比,但是雪涯的回答听起来也说得过去——人家只有这一个女儿,想怎么培养不都是应该的吗?
雪涯见老板娘一时没找出话里的漏洞,就知她还没有猜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于是她便放下了心。
为了转移老板娘的注意力,雪涯忙走到门口说:“婶子您看,写菜单的板子还没收呢!这个……”
忽然,雪涯一下子不说话了,只盯着板子愣起了神。
板子上今天的诗文不少,其中有一个角上写了一首诗,墨迹乌黑,似是刚写上不久——“缺月昏昏漏未央,一灯明灭照秋床。病身最觉风露早,归梦不知山水长。坐感岁时歌慷慨,起看天地色凄凉。鸣蝉更乱行人耳,正抱疏桐叶半黄。”
这几句诗字迹一挥而就,遒劲有力,让雪涯这样的行家见了都挪不开眼睛。
“这是谢公子写的吗?”雪涯暗自揣度:“肯定是的,字迹这样新,分明就是写了不久。刚才自己出门收板子里,不是看到了他的身影刚刚离开吗?”
“原来他还没有离开洛阳!”雪涯脱口而出,欣喜雀跃的几乎要跳起来。
老板娘此时跟了过来,她看了看板子又看了看雪涯:“这是送你回来那位公子给你留下信了吗?看把你高兴成这个样子!”
雪涯马上红了脸道:“婶子误会了,那位公子可能是路过这里,见有一块板子可以提诗,就提了一首。”
“怪不得你像着了魔一样疯子似的跑到街坊角!”老板娘语气颇为平淡。
雪涯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狐疑望向她。
老板娘一把将木板从墙上取了下来,并指示雪涯拿上放在旁边供行人提字的笔墨,意味深长地看了雪涯一眼。
雪涯不明所以,试探着问:“婶子,可是有话和我说。”
老板娘没有理她,只是粗粗地喘了口气,提着板子进了门。
雪涯惴惴不安地跟在她后面进来,回身栓好院门。然后静静立在老板娘身后,等她发话。
老板娘收拾好木板,回头见雪涯还楚楚可怜地立在那里,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就要往自己的房里走。
雪涯依然跟在她后面,小声问:“婶子,为何生气?可是我有什么不周道之处,还望婶子明明白白告诉你,若不是解气,打也打得,骂也骂得。”
老板娘回头看了一眼雪涯,有些无奈地说:“你这样的人物,我如何舍得打骂?而且这个事情,打骂也不起作用。”
雪涯还想问,就被老板娘一把拽进了自己屋里。
进了屋后,老板娘冲雪涯一点头,示意她先坐下。然后老板娘一脸严肃地说:“听你那里从洛河边回来时所说的零乱话语中,我听出,那个送你回来的公子条件非常好。人了,还是朝廷命官,情况可是这样?”
雪涯听到老板娘提到谢唐臣,心里就像一锅蜂蜜熬开了锅,脸上更是绯红一片,轻轻点了点头。
老板娘见她这个样子,也不知哪里来的气,重重地拍了拍桌子道:“姑娘别傻了!人家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里,你何必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雪涯被她说得羞愤难当,固执地争辩道:“婶子怎么这样说话?我哪有贴什么冷?”
老板娘摇了摇头:“可能我说话不好听,可是我只是不愿意你吃亏受苦!你明白吗?”
“我……连见都没见到他,能吃什么亏受什么苦?”雪涯也来了气,撅起了嘴。
“你见都没见他,就这样魂不守舍,若是你见到他,还不是一点理智都没了吗?”老板娘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掷地有声,又使劲地拍了下桌子。
雪涯被拍桌子声震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她委屈地红了眼眶:“我又没有做什么?婶子你至于这样吗?”
“怎么不至于,若是等你倔劲上来,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的时候,我说什么都晚了了!”老板娘忽然莫名地红了眼眶,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
雪涯看她的神情颇为痛苦,就知她今天所有过激的反应一定有重要的原因。
于是雪涯忙站起身,为老板娘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她的手边,接着手法温柔地抚着她的背道:“婶子,你先喝口茶平稳一下心绪,莫要为了我的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
老板娘见雪涯这般乖巧懂事,气也消了一半,双眼泛红,扑簌簌地落下泪来。
“你以为我这人天生就爱一个人在洛阳城里开客栈吗?那不是被逼无奈吗?”老板娘哽咽地说:“我嫁的男人根本不稀罕我,他本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