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漫天星辰,莹莹闪烁,升恒没有马上说话,他看着篝火,脸上有种微醺的光彩。这些光彩让他像是从星空中坠入尘世的一颗,亮得有些不同凡响。
允央挪开了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吁了口气。
“我们已经有一年多没见了,可是再见,却一点陌生感都没有。就好像昨天我们还在躲在窝棚里,今夜我们就又被困在了这个满是病人的村庄。”升恒声音像是一坛老酒,被篝火温着,不紧不慢,还热腾腾的。
允央努力避开眼前澹宕的火光,氤氲的热气。她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望向火光不及的阴影:“照顾了一天病人,你有什么发现吗?”
“这些病人的病情似乎没有发病时那样凶猛了,虽然大部分都站不起来,但是却没有马上危急生命。”升恒认真地说。
允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来这并不是我的错觉。虽然这个失骨病来势非常凶猛,症状也很可怕,但是这些患病的人送到这个村子后,病情全都稳定下来,与在部落中健康急转直下的情况不一样。”
“确实是这样。看来我当时将患病的族人全都转移到这个村子,有点小题大作了。如果他们还留在部落里,也许病情会更稳定,也会受到更好的照顾,你也不至于这样劳累。”升恒微拢着眉毛,似是有些懊悔。
允央却微微摇了摇头:“大汗不必自责,我倒觉得你的作法很正确。若不是你当机立断,只怕这些人早就一命呜呼了。”
升恒似乎觉得允面有点危言耸听,他一脸严肃地说:“我不认为这些患病族人的情况糟糕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他们如果呆在部落里隔离,会受到更好的照顾。”
允央神态安详,不急不徐地说:“据我所知,这前病死的几个族人,都是在部落里去世的。大汗觉得这只是个巧合,还是另有玄机?”
升恒不以为意地挥了一下手:“这些人本就病入膏肓,神仙来了也奈何不了,更何况是凡人。这都是命数所致,与在部落里与部落外没有关系。也许是这几个人命中该受此难,既使在部落里受到了良好的照顾却没有争回命来,反而这些被赶出部落的,却全部侥幸死里逃生。”
允央并没有马上反驳,只是温和地询问道:“大汗的说法,确实有道理,不过这命数之事看不到也摸不着,日后若是大汗向别人解释起此事时,怕别人一时理解不了。我倒是发现了一件小事,也许对于大汗了解眼前的瘟疫有所帮助。”
升恒知道她聪明非常,既然能说出来这话,多半心里已有了完整的答案。于是他点了下头,似是鼓励允央:“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大汗,虽然部落能给这些病人更好的照顾,但是部落里也有一样东西是这里没有的。现在呆在这个村子里的患病族人,病情稳定了一些,有可能与这个原因有关。”允央声音很轻,语气却很坚定。
升恒从来没有这样想过问题,他微微张开了嘴,想了一会道:“你是说这里没有任何牲畜?”
允央点点头:“这个细节可能显得无足轻重,但我却觉得如果这个推测成立的话,我们之前对于这个瘟疫的认识是有偏颇的。”
升恒努力跟上她的思路,虽然他现在还完全没有找到方法,可是又不愿在允央面前失了尊严。于是他拧着眉毛,一直在沉思。
允央性子本就不急,所以也有耐心,静静呆在一旁,只等升恒开口。
过了一阵子,升恒才目光凛冽地说:“你是说,之前我们认为这种病既然传染牲畜,又传染人,但实际上是由牲畜传染给人,而人之间并不能传染。”
允央微微努了下嘴:“虽然这只是推测,但是却可以印证许多事实。比如,为什么中原医术记录四百年前的那场瘟疫只在牲畜之间流行,可见牲畜是第一感染体。”
升恒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不断点着头。
“牲畜感染后,赤谷人因为与患病牲畜接触而染病,但是因为人是这种病的第二感染体,所以病势并没有牲畜那样严重。如果人和牲畜一直呆在一起,这种病就会加重,而当人与牲畜隔离开来时,病势就会得到控制,不会往更坏地方向发展。”允央一字一句地解释着。
升恒把这几天,从这种失骨病开始出现,到迅速蔓延,表面看似纷乱复杂,可是经允央这么一梳理,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只是他还是有点不明白:“你说的都对,但是这有什么意义呢?赤谷人不可能与牛、羊和骆驼分开,那是不是说我们就要永远受这种病痛的折磨?如果我下令把所有的生病的牲畜都杀了或都直接烧死了,是不是这种病就可以彻底消失了?”
允央一怔,似乎很为难:“大汗说的,不失是一种方法,但是你怎么能确定现在健康的牲畜,以后就不会得病呢?”
升恒这时已有些焦燥:“那你说怎么办?生病的牲畜都杀了,人与人之间又不传染,按理说,就不会传染了,为什么还要问为什么得病的事?”
允央知道升恒因为瘟疫的事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现在眼见着有结束瘟疫的方法,可是允央却又提出了疑问,这使他难以接受。
“大汗,不要怪我多事,我只是想把这件事情想清楚,才能从根上杜绝瘟疫的再次传播。你将所有患病牲畜处死的方法,确实有效,但是效果能持续多久?因为牲畜患病并不取决于他们自己,而是由病源决定的。”怕他着急上火,允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