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允央就看到前面不远处的高坡上有人在奔跑。
此时,月亮刚刚升上天空,浑圆而明亮。升恒背着一把弓箭在月光之下飞奔,清晰的身形映在靛青色的夜空中,显得奔放又热烈,如同允央小时候看过的皮影戏一般。
“这个人又在搞什么鬼?”允央在心里轻轻地嗔怪着:“大晚上的来这里锻炼身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没有生病吗?”
允央一面不满着升恒的高调,一面又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因为她实在是想知道这个人到底在干什么?
升恒此时也看到山脚下的允央,他冲允央招招手,意思是让她快点上来。
“这人看起来兴高采烈的,难道说,他发现了什么有关失骨病的事?”允央在心里猜测着,脚下的步子自然而然地加快些。
升恒见允央就要爬上来了,便向她伸出了手。这一回他伸的是右手。
允央很自然的抓住他的手,被他拽了上去。
“这么久了你还是习惯伸右手。”待允央站稳了以后,升恒小声地嘟囔着。
允央先是一愣,片刻之后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有些哭笑不得地说:“大汗,抱歉。我这个人记性本就不好,您就不要老考验我,好吗?因为我认识的人中间,只有你是左撇子,我一时半会改不过来,还请你不要往心里去。”
升恒绷着脸转过了头,但是声音却故作轻松地说:“你当我是什么人,怎么会计较这种小事?”
允央微微扬了一下眉毛,心里道:“还说不在乎,都当面提意见了,还装呢!这人的心眼真是比针尖都要小。”
升恒忽然一转身盯住允央道:“你是不是在骂我呢?”
允央一惊,但是她知道自己刚才根本没有出声,升恒不过是在诓自己。于是她极为坦荡地拍了拍胸脯道:“根本没有的事!”话虽出了口,可是允央偷偷瞥了升恒一眼,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升恒被她的神情弄了一个大红脸,闷声闷气地说:“就知道你口不对心!”
允央经常被他忽然冒出来的幼稚举动逗笑,可是她不能明说出来,毕竟对方是堂堂一个部落首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允央怎会没有轻重?
“你刚才在跑什么?难不成来这里练功?”允央尽量收住笑容,岔开话道。
“练什么功?你看看这个!”升恒说着从身后拽出一根线来。
由于发现这个一根风筝线,允央惊奇地睁大眼睛道:“原来,你在放风筝?你们赤谷流行大晚上放风筝?”
升恒被她的话弄得哭笑不得,他没有把风筝线递给允央而是指了指天空:“你看得到风筝在哪里吗?”
允央的视力并不差,但是现在天已经全黑了,虽然有一轮明月,但是正被缕缕薄云所遮,天地间一片混沌,这根风筝线上到底系着什么,她着实看不清楚。
升恒看到她努力地东张西望一番,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看不到吗?”升恒故意问。
允央不满地横了他一眼:“那你看得到吗?我不相信你能在这样的夜色中看到这个风筝!”
升恒并没有和她争执,只是把手里风筝线扬了扬:“你看不到太正常了,因为我的风筝本就没有用浅色的纸糊,它与夜空混成一色,你能看到就真成神仙了。”
允央撅起了嘴:“你都知道我看不到你放的风筝了,还把我大老远地叫来,难不成是嫌我休息的时间太多了?”
升恒像是没听到她的话,看着靛青色的夜空说:“这种放风筝的方式,我父亲小时候给我和我哥哥演示过一回。当时他喝多了酒,大半夜地把我们兄弟两个带到了山顶上,说让我们看一个永生难忘的情景。当时天气很冷,而我们年纪又很小,就都忍不住哭了起来。于是我父亲大发雷霆,拿马鞭狠狠地抽了我们,然后告诉我们他只为我们的母亲放过这样的风筝。也就是因为这个,我母亲才会跟着他来到赤谷部落。”
允央听着听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里说:“升恒的父亲怎么脾气这样坏?之前从别人嘴里听到关于这个人的评价,不外乎就是酗酒又没本事。真不知,当初他们的母亲为什么会从江南跟着他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大概也是被连骗带绑来的。”
这时就听升恒接着说:“那个时候我就想,若是有一天,我一定要与最心爱的人一起来放这个风筝……让她也看一看这样的景致……”
允央真是有点无法言语了,不知怎么接这个话,心里头一万个不乐意:“这是个什么好景致吗?你父亲给你母亲看后,他们两个不就劳燕分飞了吗?再说你最心爱的人不是那个沉入冥湖的女人吗,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和这种幼稚的人打交道就是心累,他总是制造一些事件让你招架不住。”
想到这里,允央往后退了一步道:“大汗,不要开玩笑了,我是顶礼祭祀,就算不能回到洛阳,也断不能再有尘缘。我与你只是互相扶持的知己,再无其他,还请您不要让我为难。”
升恒似乎早就料到允央是这样的反应,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一下子放开手里的风筝线。
允央完全没有想到升恒会这么做,本来就看不到风筝哪里,一下子还给放没了,难不成这就算看过了?
正当她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就见升恒取下了一直背在身上的弓,搭上箭,用全力拉满了弓。
此时,允央闻到了一股硫磺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