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纨与饮绿的腿已冻僵,是被几个小太监架进来的。
允央看着她们两个手掌已冻得乌紫,俯身行礼时,手指都无法并拢,脸色是青白的模样,身子在不停颤抖。
她们一见允央都忍不住涕泪横流。随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哆哆嗦嗦地说:“娘娘,奴婢罪该万死!不该贪图享乐,不夺本份,将娘娘一人置于险境之中。”
“奴婢们跑到曼陀罗花树之下找娘娘,没找到,当时吓得七魂出窍。若是娘娘有个三长两短的,奴婢便是第一个随娘娘去的……”饮绿一边抹着泪一边抽泣地说。
“你个什么!”冯春杏手里拿着个一尺多长的黑榆木戒尺,照着饮绿的后背狠狠来了两下。
当她高高举起戒尺正想第三次落下时,手腕却被随纨死死抱住:“冯妈妈,这件事真的不怪饮绿。如果不是我硬拽着她,我们早就回到娘娘身边了。”
冯春杏甩开她的手,狠狠地说:“别在这里惺惺做态,少不了你的!”她又举着戒尺狠狠抽打了随纨与饮绿十几下,这才停下手歇了口气。
“你们两个有闲心去玩,可知我们全宫里人的脑袋都跟着别到了裤腰上!”冯春杏唉了口气说,“当时毬院里那么乱,要是把娘娘磕着碰着了,我们都得跟着领罪,你们可思量好了吗?”
随纨和饮绿低着头不作声。
冯春杏看着她们的样子又来了气,再拿戒尺再敲了几下,饮绿受刑不住,叫了一声。
“你个小蹄子,还敢叫!要是把你送进悬榔府,只怕你想起今日的我,都得叫佛祖!”说着挽起袖子就要去掐饮绿的脸。
“冯妈妈,住手。”允央实在看不下去,皱着眉头叱责了一声。
冯春杏停下了手,恭敬地站到了一边,但是看着随纨与饮绿还是一脸怒气:“娘娘向来尊上宽下,这便让你们得了势,这般吊儿郎当,若在其他宫里,只怕此时都被抬着扔到乱石岗了。”
随纨与饮绿听了这话,双双大惊失色,都瞪着眼睛看着冯春杏。
冯春杏见她们害怕了,一时心里很得意,接着说:“我可没吓唬你们。重鸾宫的大宫女越桃,一回去就躲在屋子里头上了吊,听说是因为帮辰妃娘娘安排毬院杂耍戏时疏忽大意。”
“辰妃娘娘念她跟随自己多年,赏了副薄棺,让人连夜送出宫去了。”
“矜新宫的掌事太监就更惨了。敏妃娘娘怪他在刺客出现时没有呆在自己身旁,而且完全不知道跑到哪里。一怒之下便赏了他‘水叮当’。”
“水叮当”这词一出,随纨和饮绿的身子都因为惊恐而猛颤了几下,就连旁边站着的小太监石头、执壶和扁担的脸都吓白了。
允央并不知“水叮当”是什么意思,看到他们神情的骤然变化,心中愈发奇怪。于是低声问了一句:“什么是‘水叮当’?”
冯春杏叹口气说:“要不说造孽呢?这宫里人整人的法子多了去,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莫过这几样,一个是剥皮楦草,一个是烧红了的铁裙子,还有便是这‘水叮当’。”
“‘水叮当’就是把受刑人绑在长椅上,封上了嘴。再从井里取上来凉得如冰似雪的井水,一桶一桶地往受刑人头上浇。”
“这人被浇时虽然喘不上气,可是一桶水浇完再换一桶时能勉强喘上一口,就这样时时处在窒息之中,却一时半会死不了,那滋味比剥皮楦草也不遑多让。”
“这个南浦,平时多事儿的一个人,总趾高气昂,万般挑剔,却没想到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听说被折磨了快一个时辰才咽气,抬出来时,十个手指头在挣扎之中都磨出了白骨……”
允央蹙着眉,拿帕子掩着嘴,低声说:“纵然是犯了死罪,赏他个痛快了断便罢了,为何要如此对待他?南浦死的痛苦,对敏妃又有什么好处?”
冯春杏回过头,幽幽地说:“娘娘,这人心是最难预测的,您说没好处,可别人就觉得非这么做才舒坦。要不这汉阳宫里年年往乱石岗上扔那么多尸首,又是从哪里来的?”
“倒是你们两个,”冯春杏回过头冷冷地盯着随纨与饮绿,“今天遇到大事后的不同待遇,你们可是瞧着了。能在淇奥宫当差,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份。若是再犯,你们便想着点南浦!”
随纨与饮绿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只能“咚咚”磕头。
今夜允央本就惴惴不安,被他们说了一通南浦的事,当下便更觉得浑身难受,只恨天为什么还不亮?
就在这种度日如年的煎熬中,冬天的太阳终于姗姗来到了。
允央梳洗打扮停当后,让冯春杏陪着自己往宫门口走。刚出了宫门,就见门前的天街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站满了大内侍卫。
这些侍卫见允央从淇奥宫里出来,便上前行礼道:“请敛妃娘娘恕罪,皇上有旨从今天起,谁都不能出随意出宫,违令者按宫规处置。”
允央怎肯听他们的,她沉声说:“本宫是皇上的妃子,从受封之日起,皇上的一举一动便都与本宫休戚相关。”
“皇上染病在床,作为妃子不能侍奉在旁,不能陪伴在侧,捧茶试药,浣巾添衣,这样已经有悖于人伦纲常。今日本宫要去长信宫领罪,你等为何还要拦着?”
侍卫看到敛妃娘娘脚步根本不停,还这般伶牙利齿,质问的有理有据,一时答不来,语哽在喉。但他们的身子却依旧横在路中间,动也不动。
允央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