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疏影横斜窗前,桂树飘香,玉轮如盘,九儿与奕欣懒洋洋地相拥着,斜倚在贵妃榻上赏月,喃喃细语叙说着家常,不过,两人所说的家常也着实惊心动魄。
“皇上的病到底是怎么个说法?回来之前你信上不就说凶险得很吗?怎么又觉得还好?这病势迁延的时间未免太长了吧?”回来两天了,九儿终于开口问起这件头等大事。
“皇上的病真是邪性了,前段日子几乎水米不进了,这些天似乎又好些了,人也有时清醒了,只是时好时坏,太医院也一筹莫展。”提起皇上的病情,奕欣皱着眉头,他因为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虽然每日勤勉侍疾,却从不过问或是插手皇上的汤药饮食,以示避嫌。
“要不要从上海那边请西医过来瞧瞧?”九儿随口提道。
奕欣吓得赶紧摇手,“万万不可!皇上本就是命悬一线,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又是咱们找来的西医,那可就出大事儿了!这种时候连太医院都不敢轻举妄动,咱们可千万不能自己凑上去找事儿!”
九儿听了这话便是一滞,好半天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太医院可都是些国手名家呢!你说要是普通人家,太医院是不是早就三下五除二——药到病除了。偏偏碍于天子的名头,反而畏手畏脚不敢确诊,一副药方子总是万箭齐发,心里存着一丝侥幸,最好总有一味药能碰上。便是这种治法,再小的毛病也迁延成势了。”
奕欣似乎心里有事儿,听了这话,眉头皱的更紧了。九儿听他半天不说话,转过身来打量他的神色,这才觉得不对。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了?”
奕欣这才说道,“前些日子,皇上那天精神突然好些了,突然找我说了些话,问起上海那边的情况,还挺高兴,当时就说,大清要振兴,说不定还就都指望着这些新产业了。”
九儿笑道。“亏他病了这么长时间,总算脑子还清醒,有他支持新产业总是好的。总比一天到晚只顾着盯着他那个小金库的钱袋子强。”要知道皇上在未登基前,对九儿在上海创立新产业的支持是巨大的,甚至比奕欣实际出力更多。想起那些往事,九儿颇多感概。
“皇上要见你!”奕欣怔怔地看着九儿的微笑,突然说了出来。脸上神情怪异无比。
九儿在奕欣怀中个,单手枕着脑袋,探究的眼神打量着奕欣的神情,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他都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了,怎的你还介意?我都是为你诞下一双儿女的有夫之妇了。你这个样子是拈的哪门子的酸吃的哪门子的醋?”
奕欣看上去心事重重,大手掌握住九儿的小手,下意识地把玩着。却仍然难以开怀。九儿愣了,支起上身,晃了晃奕欣,正色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奕欣面露难色。但是,既然这般难色显露出来了。也是准备说出来的。九儿索性重新躺回奕欣的怀中,一双明眸静静地注视着奕欣,等待着他开口。
“我怀疑,额娘动了手脚……”奕欣终于小声说了出来,脸上神情仿佛斗败的公鸡,好像是他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似的。
一句话没头没尾,九儿却立刻听懂了,小嘴儿立即张成了o型。
静默片刻,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九儿突然问道,“如果连你都看出来了,会不会有别的人也瞧出什么端倪了?”
奕欣摇摇头,说道,“历朝历代像这样皇位更迭的时候,总会是人心浮动、谣言四起。皇上这病从最开始病倒,一路病势迁延下来都有根据可查,光是看病历记录,病到如今这个地步,只怕是再合情合理不过。只是我每日里在御前侍疾,额娘的习惯又是我最熟悉的,所以这怀疑只怕唯有我心里这一份儿才最有依据。”
“你发现什么了?”九儿不知为何,心里生出既恐惧又兴奋的感觉,刹那间觉察出自己原来下意识也在盼望着这样的事情发生,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液。
这事儿在奕欣心里憋了有一段时间了,他对于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事情头头是道,可是对于这样的宫帷隐秘既觉得不齿,又不能去揪自己额娘的尾巴。奕欣找不到人商量,对于手底下一向信任的幕僚随从更是连一点蛛丝马迹也不敢露,所以才忍不住催促九儿快点儿回京城。
“太医院院使张德康有问题!”奕欣侍疾半年了,所有观察到的事情闷在心里,点点滴滴线索汇聚成河,确定是张德康做的手脚。
“是他?”九儿小声地叫了出来,对于深宫里面那位深藏不露的静太妃的手段惊叹不已,想起以前静太妃为了奕欣的前途,也曾经对自己痛下杀手,九儿心里登时对这个老太太从未有过的忌惮起来。
奕欣面沉如水,他出身皇亲贵胄,对于深宫里的那些龌龊厚黑手段如何不知?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凡事都刻意讲求走正道,宁愿被先帝当做磨练四阿哥的绊脚石,也不肯组织朋党与四阿哥对抗。如今,皇上初登大宝就身体染恙,竟是个英年早逝的症候。他仍然秉持着兄弟情义,恪尽身为皇帝的本分。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皇上真的驾崩了,自己如有机会得登大宝,便终于可以一展宏图!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却是因为自己的机缘,而不是出于额娘的毒手。
这种事情即便是对九儿宣之于口,奕欣也已经觉得承受不起了,脸上终于现出疲态,脸凑到九儿的秀发边依靠着,一言不发。
九儿忧心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