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李靖平和的眼波下暗潮汹涌,“我就在这里等你。”
他不再说话,但路芬芳能感觉到,他咽下去的后半句话是:过了这一遭,无论你怎样求我,我都不会把蝮蛇给你了。
路芬芳心里仿佛压了块大石头,携了夏苕华与武英韶回去,一路无话。到了紫翠峰下的夏武二人住的茅庐,路芬芳站住了脚拱手道:“武主事、夏姐姐,若无别事,咱们就此别过吧。”
武英韶不妨被那苏合木精逮住,觉得自己挨了好大的败兴,没脸和路芬芳说话。可见她转眼要走了,心里还是不舍起来,小声地问道:“这么着急回去?你的心意便如此难以转圜吗?”
路芬芳低头不语。她满心想着如何面对周重璧,根本没把武英韶的话放在心上。夏苕华却说道:“小师叔,咱们还是别强迫路妹妹了吧?这次多亏路妹妹出手相助,咱们才——”
夏苕华本是好意,但不经意间又揭了武英韶的短,武英韶瞪得她住了嘴。
路芬芳见状,便对夏苕华道:“夏姐姐,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武执事说。”
夏苕华也不知路芬芳要和武英韶说什么,但武英韶此刻确有许多话要对路芬芳说。夏苕华从来都是知情识趣,有委屈自己咽下,便点点头,自己转身走远了。
宁静的草海忽然流洒起沙沙如雨的响声。起风了,武英韶不由想起在齐云山天河潭初见路芬芳的场景,也是这样的大风,将路芬芳的发香直吹到了他心里。曾经芬芳,如今闻来却净是苦涩。
他就是喜欢这个女子,想用尽一切对她好。但无论他做多少事,路芬芳永远是倔强漠然、疏远躲闪的样子。他始终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刚刚得知路芬芳和周重璧关系非同寻常时,他气得发蒙,觉得她和周重璧搅在一起简直是自甘堕落,他武英韶堂堂太素宫未来的执剑长老。怎么可能看上这种女人!
他便赌气不去看她,也不管她,但好像管不住自己似的在各位长老跟前说了她不少好话。他没有主动去劝过路芬芳,他已经是鼎剑阁主人了。怎能自降身份天天跟在妖女屁股头面呢?
后来,周重璧抱着路芬芳离开太素宫,武英韶觉得路芬芳已经是无可救药。他自请追捕,发誓追到路芬芳就要杀了她。但是真正追到了,他又下不去手。他心里竟然在想着。若是路芬芳铁了心不回齐云山,那他便再也见不到她了。
然而,武英韶心中种种纠葛苦痛路芬芳都感受不到,她只觉得他是个举止轻浮、扮演深情、经常消失的怪人。她只在心里想着要如何劝他走,不要继续纠缠,相互耽误。
两人无声对峙,最后还是路芬芳先理好了头绪。她波澜不惊得说道:“武主事,夏姐姐跟着你守在这里,真的吃了许多苦。你若还有一点心疼她,便快带她回齐云山去吧。”
武英韶万没料到路芬芳会说这个。瞪大了眼睛,继而满不在乎道:“苕华修为不差,在这荒山野岭中呆一半月,也不打紧的。”
他说得倒是很轻巧。路芬芳又说道:“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你们再呆着这里,李靖难免又要对你们下手。趁这三天他还不会做什么,你们快走吧!”
“嗯?”武英韶眼珠忽然一转,“什么叫‘这三天他还不会做什么’,你是不是为了救我,和他做了交易?”
路芬芳无奈了。她懒得解释,心想你说是就是吧。她说道:“你这次遇险。夏姐姐急坏了,你好生安慰安慰她,我走了。”
武英韶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完,正要拉住路芬芳。那山路上却忽然跑来一碧色人影,却是清音的徒弟张其凤。路芬芳看他神色异常,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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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芬芳也忘了她是怎么跑到山顶的,她明明用着出幽入冥步,却两次险些跌倒,衣带和发髻都被树枝勾乱了。紫翠峰的山道这么长。这么陡,好像故意和她开玩笑,越跑越没有尽头。
丁香海中血腥味肆虐如魔。路芬芳停在她住的茅庐跟前,不敢进去。她整个头脑都掏空了,依稀听张其凤喊了声“师父”。里头清音闷声答道:“别进来!”
路芬芳已经竭力把自己放空,但脑子纵然不转,耳朵里却听得清清楚楚。那薄刀划破皮肉的声音,鲜血迸溅的声音,上牙紧紧磨着下牙拼命吞咽痛苦的声音,还有药粉洒落蛰痛伤口的声音,都如雷鸣般灌入她耳里。
路芬芳捂住嘴原地蹲了下去,喉咙里发出不知是悲伤还是恐惧的哭泣声。那张其凤也蹲下来拍了拍路芬芳的肩膀:“没事的,周师叔只是受了些外伤,师父定能把他医好,半点疤痕也不留。”
然而这样的安慰对路芬芳没有丝毫作用。她晕得天旋地转,要把自己蜷缩到最紧的状态才能保持平静。
她就这样粘在地上似的呆了一个时辰。清音这天下第一的医术,竟足足医了一个时辰。他仿佛长长舒了口气,踹了门出来,手里端着一脸盆的血。
“过来搭把手啊。”清音对张其凤说道。路芬芳则手脚并用得爬起来,扑上去攥住清音衣袖道:“他——”
“他不肯喝麻药,现在醒着。”清音并不看路芬芳,神情不愉,“你去看看他吧,他想见你。”
路芬芳走得极快,但脚步轻得没有任何声音。她趴着床沿跪在床边,刚刚看到周重璧的脸,眼泪便簌簌落了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你去哪了,你怎么伤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