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想做的,唯有亲眼看着路芬芳取得最后的胜利。
路芬芳以天地为笼囚住了南宫,南宫亦发现白水之力竟慢慢从她体内流失。南宫怒吼道:“本尊纵横天地十余载,岂能栽在你这黄毛小丫头手里!”
南宫一声号令,仿佛云都静了脚步,风也听了呼吸,那凝固般的云层外,传来森然的“咯咯”响声。路芬芳再看时,那云的缝隙中似乎有冰寒的星光射来——
不,如此锐利,却不是星光,倒似闪烁着贪婪之光和兴奋之火的眼神。几乎在一瞬间,几万只手脚同时冲破了稀薄的云气向路芬芳掏了过去。
是天墉弟子们的尸体!路芬芳见了如此,不骄不惧,更不急于刺出一剑,而是发动锁云囊,拨云露星。那星光投影在路芬芳所在的云面上,舞蹈旋转,竟如许多持剑狂舞的人影。
这是灌血剑阵!伯服一眼认出路芬芳发动的是灌血剑阵,他丝毫未料到路芬芳仅用两年的时间便牢牢记住了这阵法。星光月色将路芬芳整个人镀作银白,她持着断舍离剑跃入棋盘阵阵眼之上,号令千军万马,与那僵尸混战在一处。
“这是?”
李靖和南宫心中几乎同时发出这样的惊叹,这是天墉城开天辟地之阵灌血剑阵!路芬芳如何能会?
此时,无踪掌门也睁开了眼,看到了战阵中的一切。他扶着李靖的肩缓缓站了起来,眼中迸发着不一样的光芒。他仿佛透过路芬芳看到了百年之前,又仿佛看到了千年之后……
刺骨的风惊醒着无踪,令他倦怠的身体重新活泛了起来,他的精神仿佛残烛上忽然蹿高跳动的火苗。路芬芳持剑扫平魔孽,如同星之王者般凌驾高空,剑上星光如泉缓缓将南宫包围。
南宫的身体被锁云囊和断舍离吸住,渐渐变得僵硬干枯。她眼睁睁得看着白水之力如萤火虫般慢慢从身体中飞走,飞向路芬芳。她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知道温谨背叛的时候,她只恨。但是不怕;知道白水有毒的时候,她只是愤,却也不惧;但是现在竟有人能从她身体中活生生把白水剥离出来……
她不相信!这个一旦下手必要得到的女人,让她觉得似曾相识……对了。像三月前夺走她肉身白水的那个女人!看她们此刻的眼神,就像双胞胎姐妹一样!
南宫烁夜的魂魄仿佛已经睡着了。在她拼命镇定,安慰自己还有转机时,她的身体已经重重跌落了下来,瞬间又被苏合蓝睛的草藤捆了个严实。
此时路芬芳的手中养着一抔云气。如同风吹即散的蒲公英,又像一朵巨大的雪花,正是静态的锁云囊;而那锁云囊中却游着一尾蓝色的小鱼,正是南宫魂魄中的白水灵气。
路芬芳捧了白水,转身向无踪掌门行礼道:“多谢掌门适才慷慨解赠灵力,有了洁净白水,昆仑山下的百姓便有救了。”
“你能为天下苍生不惜一己之身,贫道自然也可。”无踪道,“更何况,有生之年能再得见本尊亲创的灌血剑阵。此生无憾矣。”
原来无踪掌门就是江杏霭啊。路芬芳暗笑自己愚钝,但若无踪掌门就是江杏霭,他为何不承认真实身份,隐姓埋名这许多年?他总不会仍为灌血剑阵之仇耿耿于怀吧?
路芬芳暂且将心中疑惑按下,再次行礼道:“接下来如何行事,还要听掌门号令。”
“你自下山去救古宁村的百姓吧。”无踪拂袖道,“天墉城的烂摊子,该由天墉城自己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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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芬芳与清音合力研制出了水毒解药后,便日夜救治昆仑山下村民及修士,连着三日三夜未曾合眼;第一批服药的村民身体好转之后。路芬芳便被蓝睛苏合伯服硬劝去休息。她神游珠丘丹炉中,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只想着那神秘的无踪掌门江杏霭。
不知他要如何处理天墉城善后事宜,路芬芳真想问问他。知不知晓那蜘金洞刀剑录的秘密。
辗转反侧许久,路芬芳终于耐不住,背着蓝睛伯服等人悄悄上了天墉浮岛。彼时那些毒尸已经大略清干净了,浮岛上各处的余毒却难以消除,且仍在缓缓下沉。若浮岛坠落,昆仑山百姓依旧难逃此劫。
路芬芳寻来云汉居。在石阶下便远远看见李靖倚着门柱坐在门口,望着天空发呆。路芬芳便上前道:“尊上坐看天上云卷云舒,真是好雅兴。”
李靖瞟了路芬芳一眼,站了起来。他这身布袍沾满尘土,发髻也是凌乱松散,哪里还有半点仙风道骨之态。李靖说道:“天上有云卷云舒,有星沉月落,几时为这仰头之人改变过。”
世事难料,他从威震修界的云汉尊上沦为如今丧家之犬,个中凄凉只有他自己能体会。路芬芳从袖中摸出一只药瓶道:“我是来给天墉城送解药的。”
透明的琉璃瓶映着蓝天白云,其中液体轻若无物,只有这么一丁点,能救天墉弟子之命,却救不了天墉城。
“你赢了。”
“什么?”
“你赢了。”李靖苦笑道,“其实早在两年前你就赢了。我只赢了一个人,你却赢了一座城。我输得彻底,你赢得完全。”
路芬芳说道:“造成今日局面实非我愿。但我想尽力弥补。”
路芬芳说着,又将那瓶子递给李靖。李靖注视着救命的药瓶,仿佛看到一把会咬人的刀,他一伸手,所有的尊严和气节便会被切得粉碎。
所以他只僵在那里。他只在心里问自己,李靖啊李靖,你苦心经营,到底得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