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在珠丘住久了的缘故,蝮蛇的面上泛起些光华,眼神也不似从前冰寒。但她几行眼泪落下,竟将整个珠丘都冷了几分。蝮蛇在天墉城底镇守水盂百年,体内阴寒之力当真不容小觑。
蝮蛇见路芬芳来便不哭了,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和姐姐一同在恩济庄生活了十五年,故地重游,触景生情罢了。”
路芬芳想起来了,蝮蛇的姐姐曾是妖王座下排名第一的杀手,名气最盛之时便住在离通天塔最近的恩济庄,那时候蝮蛇轻娴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在姐姐的羽翼保护之下,在恩济庄度过了衣食无忧,怡然自乐的童年。
而今,她的姐姐已经被钉死在蓬莱龙王宫水下,她刚刚脱离天墉城的囚禁,却只能固守珠丘中,难以重见天日。比起孑然无亲,不得自由或许是她更大的憾恨。
“轻娴。”这是路芬芳第一次叫蝮蛇的小名,“现在这任妖王和你姐姐服侍过的那位妖王是何关系?”
蝮蛇轻娴答道:“姐姐服侍的第三十六代妖王大人为迎春花妖,在她执掌期间,天击虹有许多花妖得到重用。妖界的规矩,妖王之位可传妻、子女、兄弟,妖王大人承袭的是她夫君之位,她自己无后,便将王位传给了先王的第七个侄儿。”
“那三十七代妖王……人品威望如何?”
“新妖王年纪很小,妖界事务都由他父亲恩济庄主暂理。”
听到这里,路芬芳心里大概有了底,便笑对蝮蛇说:“如此说来,妖界的天没有变,你的故乡还是你的故乡。我仔细想了想,你到底和苏合蓝睛不同,毕竟是从小长在妖界的,又经过百年磨练,若回到妖王麾下。必能立下一番事业,让你做灵宠实是委屈了你。所以我想,既然咱们机缘巧合来到了妖界,你不如便回去吧。哪怕当个小妖也好。岂不比为修士驱使来的自在?”
蝮蛇听罢冷笑道:“你真把我当糊涂人待!同类便一定亲厚么?主人您自己是人类,能信任的人才有几个?还不如我们这几个灵宠可以推心置腹!被修士驱使不得自由,难道被妖王驱使就有尊严了么?我现在回妖界,还不是一样举目无亲?老妖王已经和姐姐恩断义绝,更厌憎了我;我现在投奔妖族王庭。可不是自取其辱么!主人不要再拿这样没意思的话来试我了!”
路芬芳安慰道:“你别生气,我看你落泪,以为你思念家乡,想回族人那里去了。你既不愿意去,那便不去了。只是咱们恐怕还要在此盘桓一段时日,少不得你要忍耐些了。”
蝮蛇听罢默默了。或许是来了妖界的缘故,她体内阴寒之气更盛,竟压得丹池炼丹的温度都上不去。路芬芳便只好说道:“你不如暂离开丹炉,随我和小荃住在恩济庄吧。”
蝮蛇却道:“来时只有你和小荃两个,现在凭空多我一个。你怎么与众人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世人皆知我有珠丘,我又何必遮遮掩掩?”
于是,路芬芳、小荃和轻娴三人便同住在恩济庄时晴园中。路芬芳安顿好行装之后,几乎一件正经事没干,每天带着小荃去龙泉河钓鱼、泛舟,或cǎi_huā扑蝶,品尝美食,追捧名伶,仿佛纯是来玩的。到了第三天,轻娴终于忍不住问:“通天塔里的妖王和其他大妖一定早就盯上主人了。主人为何坐以待毙?这里毕竟是妖界,主人一言一行再不留意,若惹了众怒——只怕谁也救不了你!”
路芬芳却只将手里扑蝶的网子在蝮蛇面前晃来晃去,蝮蛇定睛一看。那网子里扑棱着一只蓝色的蝴蝶,灵气灼灼浩浩,不似凡物。她惊讶道:“南海蝴蝶!主人游玩数日,便是为了得此物?”
“我早年就得到了南海蝴蝶,并用珠丘练成丹药,服之耳聪目明超常人百倍。我这些天出去。是亲自收集妖界四面八方的各种声音。”路芬芳悠闲得喝着茶,“当然这还不够。还是伯服有心,用南海蝴蝶为我炼丹之前,令它们在珠丘植灵田中繁育,五年间也得了百只。我将这些蝴蝶放出去,收集到的信息更广更全。我若不四处跑动,却要等着蝴蝶们一气飞到时晴园来,岂不是太引人注目了?”
轻娴欣慰道:“我便知主人不会做无用之功!主人都探听到了什么?”
“小妖王现在不在妖界,恩济庄主岳念在通天塔上理政。片片秋已经运上塔顶,由岳念亲自守护。”
“那把琴到底……有何秘密?”
“坊间传闻,那琴中——封印着一件了不得的事物,所以妖界才会如此重视。茉拾送琴回来妖界,在人间的使命便已完成,以后不会再回凡间去了。”
轻娴也不知路芬芳从哪里听来这么多消息,更不知真假,便担忧道:“你来妖界,天击虹无人不知。万一他们是故意放出这消息,误导你怎么办?”
“世人都以为偷听来的消息更可信,若故意将假消息泄给我,我有再大的本事也难辨真假。”路芬芳道,“但他们能瞒过我一双耳朵,却瞒不过我几百双耳朵。如果岳念能让十万妖族用同一条舌头说话,我便服了他。”
“那主人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等啊。”路芬芳笑道,“等岳庄主请我去通天塔坐坐。他竟然三天都没理我,真是太失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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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一早,路芬芳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一打开门便见院子里垂首站着许多身着白衣的鼠头人身的妖。路芬芳刚迈上一步,这些“鼠妖”便齐齐俯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