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怎么办?”汪幼旻只觉得整个人胸口透不过气来,就连声音都有几分颤抖,“这些家伙是早就准备好的,他们是污蔑!”
“污蔑?哼……”汪尚宣已经看到长兄跟着谢廷杰等人出来了,更注意到了那个自己认为长兄只是马失前蹄方才栽在其手上的小秀才。可此时此刻,他自己真正身处风口浪尖,方才知道汪尚宁当初输得一点都不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斜睨了一旁面色青白毫无主见的汪幼旻一眼,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就这么突如其来伸出手,对着这个往日相当看重的长孙,重重一个巴掌甩了出去。
啪——
在那响亮的声音之下,猝不及防的汪幼旻顿时倒地,腮帮子上肿得老高。完全不明白怎么一回事的他就只看见嫡亲祖父的脸上厉色尽显,竟突然提着拐杖对着他没头没脑地抽打下来:“我打死你这没出息的东西,我打死你这败坏家风的东西!竦川汪氏能有今天,全都是你伯祖父辛辛苦苦一步一个脚印,这才走下来的,现在全都,竟然学出了这些歪门邪道,竟然做出了这样令人发指的丑事!”
在那不要命的抽打下,汪幼旻只觉得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但更疼的却是心里。此时此刻,他再要不明白祖父这一番言行举止是为了什么,他就完全是猪脑子了。丢卒保车,壮士断腕,对于大家族来说本来就从不鲜见,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那个断腕,他死了,汪尚宣还有别的孙子……他连当手腕的资格都没有,他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增广生,家里同辈的堂兄弟总共有十个,他算什么?
当那重重的一下直接抽打在脑门上时,汪幼旻终于再也挺不住,就这么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汪尚宣竟突然会如此狠心,说实话汪孚林真没有想到。虎毒不食子,据他所知,汪幼旻纯粹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家公子,相比汪家老太爷级别的这两位狠人,年轻的汪幼旻做的,仅仅是买通随从败坏一下他的名声而已,剩下的事情全都是汪尚宣指使人做的。可现如今事情败露,当祖父的竟然就这样下狠手对孙子,简直可以用衣冠qín_shòu四个字来形容!
他悄然走到了程乃轩面前,从他手中接过那张字据,也来不及谢谢这位此次实在是太能折腾的程大公子,立刻回到了谢廷杰面前。谢廷杰自己出身贫寒,却天赋绝佳,也是多亏了乡试主考官提拔,这才有现在的成就,所以他最喜爱的就是出身贫寒而又好学上进的孩子,所以那一次才会因为汪孚林只洗脱了一项污名,他就不为己甚再没有追究。
此时此刻,看着那上头醒目的汪字,谢廷杰突然信手将卖身契交给了一旁的徽州知府段朝宗。
“段府尊,你看看吧!”
说完这句话,谢廷杰就大步走到了府学门口那少说也有五六百人的围观群众面前,甚至没有费心往汪家祖孙身上多看一眼。
“本宪提督学校,审理案子并不在权限之内,因而将此案移交段府尊处置。然而,为惩恶扬善,以正风气,即日起,革除歙县生员汪幼旻之生员功名。读圣贤书者却只知道玩弄歪门邪道,逼母装疯害子,简直辱没了读书人三个字!至于竦川汪氏,好自为之!”
直到这时候,汪孚林方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壮士断腕,弃卒保车?也不看看谢廷杰是怎样嫉恶如仇的性子,否则这次怎会闹这么大,光是这一句好自为之,竦川汪氏多年令名,就此毁于一旦!
他得感激方先生,但更得感激提学大宗师,人家解了他两回困厄了!
而汪尚宁这一次也硬生生挺住了。刚刚才刚把长孙打得人事不知的汪尚宣正凄惶地看着他,仿佛等待他一语挽回乾坤,可他却只能回以冷淡漠然的目光。哀莫大于心死,弟弟不成器他早就知道了,可这种事到临头却全都推到小一辈身上的冷心冷肺,他若早知道,又怎会安排其长留徽州府城?
到头来,是他错了第一步,放不下名利二字,这才以至于一错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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