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时候,便是不相为谋了。”汪孚林将刚刚省掉的半截话给说全了,这才笑了笑说,“如若不是如此,我也不敢求许学士帮我叔父。”
“好吧,此事我知道了。”许国想到和长子是连襟的是汪孚林,又不是汪道昆的儿子,心下莫名多了几分庆幸,更赞赏的是汪孚林哪怕和汪道昆闹翻,也能考虑到安置汪道贯的迫切性。想想儿子尚未入仕,儿媳冰雪聪明,襄助妻儿颇多,而这一门亲事连到了甬上乡党满朝的叶家,也连到了松明山汪氏,他对金宝这个学生就更多了几分期待。此时此刻,他便开口问道,“金宝之前说要请你起表字,你可有眉目没有?”
刚刚说了一大堆话,正捧起茶盏准备喝水的汪孚林险些没喷出来。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金宝,他哪敢说自己这几日根本就没来得及想,当即苦笑道:“虽勉强拟了几个,却都不甚好,等这次首辅大人家里这档子事过去,再和许学士商量金宝的冠礼和拜师礼如何?”
程乃轩今天完全当了一回不出声的陪客,眼见汪孚林三言两语说得许国答应为汪道贯的事出手,又摸清楚了许国的立场,他忍不住心中偷笑,岳父这么练达的人,竟也被汪孚林诳进了彀中。说实在的,他根本不相信吏部尚书张瀚那种积年老官油子,将来可能为了张居正夺情而跳出来当出头鸟。
可等到话题转到金宝身上,程乃轩心中一动,少不得就帮忙把话题又转回了宣城沈氏,得到了金宝感激的一睹。
因为同在翰林院,汪孚林又再次请托,想到关乎金宝的岳家,许国又爱惜人才,自然便答应回头探一探沈懋学的态度。有了这位老师的应承,金宝如释重负,汪孚林却没有轻松多少。毕竟,他和沈懋学之前相处了小半年,对其的了解自然远胜过涉世未深的金宝。
就和他甚至都不去游说汪道昆一样,沈懋学也有自己的坚持,对于如今这件事,未必会听他的。
由于时辰已晚,程乃轩原本想留汪孚林在许家借宿一晚上,可许家总共也没多大,多了一个金宝还能凑合,他再留下,那就太挤了。因此,汪孚林自忖之前在都察院也常有晚归,就谢绝了这番盛情,在二更三点(十一点不到)的时候启程回家。此时已经过了最热的盛夏,白天烈日之下却还酷热,晚上起风之后却已经多了几分凉意。加了一件黑色大氅的他只带着刘勃一个随从,却是习惯性地抄近道。
可正当他踏入一条小胡同的时候,一条突然窜出来的黑影,却让他一下子勒住了马,而后头的刘勃也立刻赶上前来,满脸警惕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是都察院广东道掌道御史汪侍御,对吧?”
黑夜之中,只有两匹坐骑脖子上挂着的两盏骑灯正发出微微光芒,可即便如此,仍被对方一口喝破身份,汪孚林自然免不了心生警惕。他之前在都察院下晚班的时间多了,再加上京师内城这种地方巡查很严,几乎没出现过袭击官员的事情,一来二去,他就免不了放松了防卫,谁想到夜路走的多了,却还是会撞上鬼。此时此刻,他只用左手稍稍提着缰绳,右手却往腰间摸去。
身为监察御史,又不是在外巡按,随身佩剑这种习惯和京师纸醉金迷的氛围格格不入,所以他也已经很久没有佩剑了。但因为和小北朝夕相处多了,腰间锦囊中藏几枚小巧的暗器,却已经成为了习惯。此刻,他扣住了一枚小飞刀,心里却在祈祷一会儿的准头能像小北那样一发中的。
“看来我没有找错人。”那黑影稍稍伸展了一下四肢,见对面主仆俩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却怡然不惧,缓步走上前来,“是何夫山先生让我来的。”
何心隐?
汪孚林眉头拧成了一个结,却压根没有半分放松的意思。不得不说,王守仁的徒子徒孙们全都太有个性,何心隐、王畿,这些一个个都是满天下乱转的性子,而且都继承了王守仁文武双全的习惯,总有那么一手剑术或者防身术,结交的人也是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尤其是何心隐,更让吕光午这个弟子去遍访天下豪杰,其中那些卷册的内容到现在还深深印在他的脑子里。
不是他胆小,实在是这种东西不出事不要紧,一出事就是天大的把柄,还是东西烧掉,记在心里最安全。
“何先生为何请你来见我?”
“何先生请我将此物交给汪侍御。”
见对方双手托出了一个黑色的包裹,汪孚林瞳孔猛地一收缩,沉吟片刻,他却伸手拦住了一旁要下马的刘勃,而是自己下了马背,随即缓步上前。两边的距离不过五六步,如果来的真是刺客,那么根本就不用这一套,直接暴起行刺方才是最方便也最效率的。
可想归这么想,他已经从锦囊中收回了右手,但手指之间死死扣着那小小的飞刀,后背心在这清凉的夜色中竟已经微微出了汗。尤其是当伸左手去接那包袱时,感到那沉甸甸的重量,他不得已连右手也伸出去了,心中自然更紧张不过。
刘勃在后头看得再也忍不住了,须知两手接住包袱,这还哪里能够腾的出手来防卫?可当他下马匆匆赶过去时,那边厢黑衣人却已经飞速退后了几步,甚至还躬了躬身。
“汪侍御果然坦荡好胆色,只不过,下次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