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汗如雨下,此时此刻汪孚林见到刘百川和郭宝的时候,这北镇抚司的两位实权人物就是如此光景。
而当听到两人结结巴巴,一个主讲一个补充,总算是把刘守有和张四教两个人见面的经过给讲明白了,汪孚林也就明白了两人的纠结。
他知道,想来这两位做梦都没有想到,竟然会阴差阳错卷入这样巨大的阴谋里头,可如今后悔下船也已经来不及,两边总得选一边站。相较于根本无意笼络他们作为心腹的刘守有,他们怎么都不可能背叛捏着他们的软肋作为证据,同时又对他们颇有奖赏的自己。
“二位辛苦了。”汪孚林知道这会儿战战兢兢的刘百川和郭宝需要安抚,因此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追问不休,而是对他们的工作表示了肯定。见两人神色明显一松,他这才继续说道,“虽说还不能说是完全查到了刘守有的底牌,但你们成功跟踪到了他和张四教会面,张四教又揭开了他和宫中司礼监秉笔张维和张明有联系,那你们俩也算做成了一半的事情,而我这个人向来赏罚分明。”
说完这话,汪孚林就用手指拈着一张银票,大大方方地递了过去:“六百两,你们两个,再加上望风的陈梁一块分。”
此话一出,不但刘百川和郭宝全都大为惊喜,外间和封仲一块望风的陈梁听到屋子里传来的这话,也同样勒得合不拢嘴。
果然是利益和风险共存,如果反而去投了刘守有,这位出身麻城刘氏却素来只出不进的都督哪有这么大方?
刘百川本待伸手去接,突然想起郭宝和陈梁比自己更早投了汪孚林,他就故作大方地先接了过来,随后仿佛非常不在意似的递给郭宝,这才单膝跪下行了个礼道:“多谢汪爷厚赏。”
眼见得郭宝有些发呆地接过银票,随即方才慌忙行礼道谢,汪孚林就继续说道:“我又不是你们的正经上司,用不着来这套跪来跪去的,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就是这么个宗旨。至于第二条,你们可以尽管放心,只要你们安安心心给我办事,我不会让你们直接对上刘守有这个旧主,也就是说,无论刘守有是输是赢,他都不会有机会知道你们两个做过什么。我这个人用人,素来最注重他们的安全。”
这无疑是意外之喜,至少刘百川和郭宝想到刘守有和张四维要做的那件极其要命的事情,这会儿就只觉得汪孚林实在是太体贴人了。
“不过,你们还是得盯着刘守有。而你们之前笼络到的人,现在不妨加大点力气,一定要把他们死死把住。从现在开始,刘守有那边不能断人,而且一定是要最可靠的,我不需要你们阻止他做的事情,但他究竟做了点什么,这却一定要全部打听得清清楚楚。不要担心钱的问题,蒲州张氏固然很有钱,比松明山汪氏大概还强一点,但他在明,我在暗,更何况……”
汪孚林稍稍停顿了一下,这才笑眯眯地说道:“晋商隆盛行见票即兑的银票在京师固然极富盛名,但生意做得大,却也有生意做得大的坏处。”
郭宝看到汪孚林的笑容,本能地觉着颈侧有点疼,好像是当初挨过闷棍的后遗症,可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隆盛行听说有好几家晋商的股子,除却张家和王家,还有……”
“我好歹也是半个商人,我会不知道?”汪孚林没好气地挑了挑眉,冷冷说道,“你们放心,我可没打算从官面上做文章,更不会让元辅又或者冯公公去做什么查封隆盛行的事。”
古老的银庄票号也好,现代的银行也罢,最怕的一件事是什么?太简单了,那就是挤兑!张四教这个蒲州晋商的杰出人物正好在京城,如果说一般时候遇到这种事,那简直是轻轻巧巧就能处理了,那么现在一旦张四教正专心致志做另外一件要命大事的时候却后院起火,结果会如何?
须知他可记得,京城不少达官显贵,全都在隆盛行中有钱存着!
当汪孚林对刘百川和郭宝布置好事情,随即回到家里的时候,他就让严妈妈把刘英带了上来。这个曾经花名“流萤”的风尘女子,如今洗去铅华,又跟着严妈妈学习内宅的各种事务,乍一眼看上去,已经很难再发现从前那些浮艳的气息,整个人都显得端庄有礼。等到其行礼过后,他没有屏退严妈妈,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张四教已经到京师了。”
对于这么一个消息,刘英只是轻轻抿紧了嘴唇,却没有说一句话,竟是显得非同一般的冷静。
而汪孚林对她这样的冷静,也非常满意。他不是见可怜人就收留的圣人,收留刘英完全是因为程老爷的推荐和面子,以及其和张四教的那段过往,当然不希望这个女人一听到张四教的名字就发疯。于是,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当下就直言不讳地抛出了几个问题。
“你跟了张四教这么久,知道他身边有些什么人?在京师大概有多少产业,有多少人手可以供他调派?要知道,能够在冯公公死死盯着张家的情况下,张四教竟然还能私底下和掌管锦衣卫的都督佥事刘守有会面,你应该明白这代表什么。”
这一次,刘英没有再保持沉默。她既然在走投无路之际选择了去找程老爷,自然是因为在跟着张四教期间,听张四教说过程老爷的为人,知道这个领导徽州盐商和晋商对着干的人也许能够给自己一条活路。而她能够听程老爷的话到京师来,明为投靠程乃轩,暗为投靠汪孚林,自然也是因为她在程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