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数杯酒水下肚,众位江湖豪杰都是放开了怀,也不像初时一般拘谨了,厅中笑语阵阵真是宾主共欢。只听那崔猛打了个老大的嗝,憨笑道:“盟主,呃!你之前说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方才大家已经定了,却不知第二件事,呃,又是什么?”
他这么一提,其他人也想起来了,便齐齐看向骆凌戈。
骆凌戈淡笑着环视四周,最后眼神落在他身边的骆婉瑶身上:“这第二件事,却是私事了,骆某便趁着今日大家都在,向诸位借一句吉言吧!”
虽然他说得没头没脑的,但见骆婉瑶臻首微垂,含羞带怯,座中机敏之人念头一转便已猜到些许,当下有些人面上已露出暧昧笑意。
“想来这事大家也是知道的,因婉瑶她娘亲早逝,骆某病残之人,只这么一个女儿便不舍得她离开。只是我这么点私心念想,却是耽搁了两个年轻人。小女婉瑶,今年已是双十年华,骆某便有再多不舍,也是要将她交予另一人了。”骆凌戈拉着女儿的手,清瘦的面容上满是老父疼惜的神情,便是旁人看了也是心酸感动。他的目光转向西南向,“寒萧,这些年辛苦你了。”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跟着集齐过去,虽然早知骆婉瑶与百里庄庄主穆寒萧早有鸳盟,但穆寒萧甚少在江湖露面,认识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他威名在外已有近十年,现下居然端坐在厅中无人发现,不由不叫人吃惊。这般看去,便见西南角落那桌除了狄望舒外,还坐着几个眼熟之人。座中那面带清和笑意的年轻男子不少人都还有印象,这个叫木怀彦的少年在青霓派极受优待,当初一招制住枭龙刀的从容叫人记忆深刻。犹记得谈九如脱口叫出“夺魂手”三字,这少年若真是木百里的传人,那他左手边眉眼冷峻的男子便该是穆寒萧了。
一直独自饮酒的穆寒萧动作一顿,便听骆凌戈又道:“寒萧,多年来得你助益甚多,婉瑶也多亏你照顾。我一介老朽,除了这个女儿别无他念,我知你定不会错待于她。”穆寒萧抬眼看去,只见骆凌戈矍铄的眼睛中只有慈爱的光芒,便如同天下所有即将嫁女儿的父亲一般絮絮叨叨,“这婚事,今日便定下吧。”
骆婉瑶轻颤了下,水眸遥遥望来,似有无限情思蕴含其中。粉面含羞烟眉带怯,淡淡隐忧藏于其间。
穆寒萧捏住酒杯,神色乍冷还温:“庄主,此事私下商谈为宜。”
未料到他是这般回答,众人皆是一愣,静了几息才有人笑道:“穆庄主还害羞呢!”
厅中一阵哄笑,穆寒萧眼眸略寒,却未否认,只凝眸看着骆凌戈。
骆凌戈眼中神色微冷,目光在身形僵硬的骆婉瑶身上一转,淡淡道:“寒萧,贤侄。我知你一向思虑甚多,但这婚约乃是我与你父亲口定下的,你便是三思,也无须这般谨慎。”
叶曼青听得暗自咋舌,姜还是老的辣,这骆凌戈不愧是当了六年武林盟主的人,短短的几句话意味之深远真值得人好生品味。原来骆婉瑶与穆寒萧是订的娃娃亲,怪不得骆美人对辛眉这么咬牙切齿呢……想想看,好好一个大美女熬到二十岁还没嫁人,这该是多大的耻辱啊?叶曼青好歹还有点常识,知道古代这个年岁还未出嫁对一个女子意味着什么。当下对穆寒萧却有些不忿了,你说你吊着个娃娃亲的姑娘在边上自己跑去成亲了不说,你老婆都死这么多年了人家姑娘还等着你呢,你还有啥不满的?想起她现在的身份便是那个“死了很多年的苦命人”,叶曼青越发郁闷,恨不得替穆寒萧大叫一声“我愿意”。
更何况,那边骆美人的刀光剑影正源源不断地给她洗冷水浴呢……叶曼青欲哭无泪,硬着头皮抬眼看去,却见坐在那一桌的况风华忽地朝她眨了眨眼。看她悠悠然举杯看戏的样子,叶曼青一阵牙酸,便龇牙咧嘴地回了她一个痛不欲生的表情。唉,她如果有况风华那女人的一半能力,现在也不用乖乖坐在这给人当布偶戳了。这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啊,骆婉瑶那个老爹爱女情深,要是知道了她的存在,指不定暗地就把她灭掉了。江湖太危险了,果然不适合她……正胡思乱想着,叶曼青忽觉垂在桌下的袖子微微一紧,清和如水的气息便近了几寸,她心头忽地一安。
穆寒萧缓缓放下杯子:“庄主,寒萧心意已定,此事容后再议。”他的声音冷硬,清清楚楚地回荡在整个厅中。
见事态至此已有些不妥,燕独行朗笑一声道:“盟主这儿的酒水果然厉害,我老燕不过饮了这几杯便有些不支了。盟主,在下可得无礼先告退了呵,不然午后怕得在议事厅出丑了!”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便纷纷附和。
“说来奇怪,在下竟也有些晕了!”
“是极是极,在下也是不胜酒力啊!”
骆凌戈精明之人,如何不知?当下便也笑脸回应众人,吩咐仆役送各派人士先回住处歇息,并俱备酒菜送往各屋不提。
这般场面,便是齐楚再想看热闹也不敢留下来,只得跟着狄望舒走了。叶曼青见状也要起身,身子一动便觉一阵冷寒的压力逼压在身上,不用看,她也知道是穆寒萧。她虽然在心里腹诽不止,但到底还是不敢太过违逆他的,便只好坐着不动,好在木怀彦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当下厅中便只剩骆凌戈父女、穆寒萧、木怀彦和叶曼青五人,一时静寂非常。
骆凌戈淡淡看了叶曼青一眼:“寒萧,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