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华庵。
青烟袅袅,淡雅的香气将整间佛堂都熏染出飘渺的气息来。佛堂的窗户大开着,日暮时分的艳红夕阳便悬在在远处的山岭间。
姬无道盘坐在蒲草团上,双眼微闭。从窗外吹入的微风拂动她额间的发丝,那一个莲花印在青丝间若隐若现。
许久,她才睁开眼睛,恭敬地看向面前矮榻上端坐的女尼。
“师父。”
这个女尼正是名震天下的湛如师太。若是此时有外人见到她,恐怕会骇了一跳。
按年龄算,湛如师太如今也不过五十来岁,然而她的脸却满布皱纹,皮肤深深凹下去,紧紧贴在骨架上。一眼看去,几乎让人以为她已到耄耋之龄。而这种衰老枯朽之态甚至比年长她许多的长无大师更加明显,仿佛是所有的生机都已离她而去,只剩这么一具躯壳徒劳地支撑着。
她身上是一袭雪青色的法袍,法袍上用银线绣出朵朵白莲。宽大的法袍似乎完全没有支撑般,松松垮垮地垂在她的肩头。她的颧骨突出,眼窝凹陷,呼吸间身体竟似没有半分起伏。若非她还睁着眼,几乎要让人以为她已然坐化。
死气……即便莲花印被封,姬无道也能清晰地看到从她身上不断溢出的乌黑死气。
这种情况却和之前她见到的叶曼青相似,只不过叶曼青是死气弥漫全身,而眉心处却是光华清明。而师父……
姬无道的眼中滑过一丝晦暗之色,师父的眉心几乎已经完全被死气充盈,她之所以还能支撑到现在,除了她多年的修行之力尚在之外,更在于她已经开启的天眼。只不过,天眼在不断地吸收着她的生气,因此她才会日渐消瘦,到如今简直是形销骨立。
“淳凌,莫让忧虑影响你的道心。”湛如师太似乎看出了爱徒的担忧,轻声说道。她的声音十分轻而低哑,不细听的话几乎听不清。她抬眼打量了一下姬无道,苍老的嘴角忽然泛起一丝笑意,“你的莲花印被封了……是荧儿那丫头做的好事吧?”
姬无道无奈地点点头:“她下手太快,徒儿猝不及防下便着了她的道。”顿了顿,她带着点窘迫道,“师父,可有解除封印的法子?唔,还不能让她发现。”莲花印被封,她就等于没有机会开天眼了。没有天眼,又怎能观运改命?
“淳凌,凡事不可强求。”湛如师太摇摇头,“为师一直教你的,便是要顺天知命。但人生在世,除了要顺应天命外,更重要的,是要顺应人心。荧儿既然不愿你开天眼,你又何必执着?”
姬无道不由一怔:“师父,若是不开天眼,弟子的存在又有何意义?”妙华庵之所以能在佛寺道门中一跃成为第一大宗,不就是因为师父有观运之眼么?
“你存在,就已足够。”
姬无道沉默不语,她知道湛如师太说的不错。她已被封为天女,待日后她承继了妙华庵,那在世人眼中,她就是北耀皇朝长存的明证。只是,她并不甘心就做这么一个徒具象征意义的存在。政事复杂,人心难测,她若想保得阿荧万无一失,那天眼势不可少。更何况——
“可是,师父您一直以来,不也用天眼相助圣上么?”她抬起眼,认真地看着自家师尊,“弟子知道开天眼的后果,但弟子心无畏惧。”
“你错了,为师开天眼,从来就不是为了某个人,即便是圣上也是同样。”湛如师太的语气骤然变得严厉,那衰老的面容气势夺人,一双眼眸更是亮得惊人,“为师所做的这一切,都是顺天道而行。杨家当灭,明家顺天而起,因而我助明家。损身残体,是为天下苍生。便是当年长无大师献城之举,也是如此。你要记住,天赋异禀,天予之,绝不是为了让你行一己之私!”
姬无道浑身一震,只觉师父目光如电,竟让她不敢直视。而那句“天予之,绝不是为了让你行一己之私”,更是彷如惊雷般炸响在她心头。一瞬间,这些时日来一直盘踞于她心头的不安像被击散了般。她俯□去,恭敬地行了一个伏地大礼。
“徒儿谢师父教诲!”她又愧又惧,“徒儿道心有缺,还请师父责罚!”
原来她一直纠结看不透的,便是此处——私心她想助明荧,不惜一切。然而她的身份她的职责,却也同样在她心中扎了根。她所做的一切,是否符合天道?现在的北耀皇朝,真的是天命所在么?毕竟那次,她在叶曼青眉间看到的光华如此灿烂。若说当年明荧作为天命之女降世,使北耀皇朝的运势大变,那么,叶曼青的出现,又会不会是杨家翻身再起的时机?
若天命不在阿荧身上,那自己又当何去何从?
一阵清风拂过,她才惊觉自己后背竟已汗湿,层层凉意泛身。
看着自己深爱的弟子,湛如师太清亮的眼睛中带着欣慰,她抬起手,慈祥地唤道:“过来,淳凌。”
姬无道膝行到矮榻前,仰头看到她枯瘦如朽木老枝的手掌,顿时心头一酸,“师父……”
“傻孩子。”湛如师太轻轻抚着姬无道的发丝,“不用担心,明家运数当有三百年。荧儿有生之年,更是北耀皇朝的盛世之时。你只需守在她身边即可,天眼于你,有害无益。”
“师父,”姬无道欲言又止,“您最后一次开天眼,距今已有六年之久。若是、若是天命在这六年间有了变化,那……”
六年前,湛如师太开天眼后,曾告诉圣上,杨家命星已亡,气数已尽,已不足为惧。最多不过十年,墨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