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息之间,谢晓清已飞近了那悬停于半空的身影。
越是接近,他就越能感受到浓重的压制之力,如有实质地向他兜头罩来。只相差了一个大境界,又是天差地别。
谢晓清再度催动遁术,没有在这压制力下迟疑半分。
师父手中烈火凝练成的长剑,正渐渐化作细小火星消散于空气中。谢晓清知道他还在回想刚才的大道拷问,和雷劫所代表的天地伟力,体悟其中玄之又玄的奥妙。
这个时候,一瞬的心得体会便比得上旁人辛辛苦苦修行百年。
他的双眸空茫,有如蒙上了一层白雾,气息也似虚幻了起来,仿佛并非置身于瀛洲岛后山的上空,而是静立于千年万载、混沌洪荒之中,与他相伴的只有如河川般汹涌奔流的三千大道,再无外物。
谢晓清在十丈外停了下来,静静地注视着他。
半晌,他看到师父那空茫眼中,忽而光彩流动,转动视线,望向了他。
他又从那混沌玄奥之境回来了,清明的双眸重新看见了万物……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自己。谢晓清竟不由有些欣慰。
“师父,恭喜您重回化神境界!”谢晓清朗声道,
凌涟微微一笑,如春冰破冻。
浩瀚宏大如山川、如海洋、如日月星辰的化神气息,也随着这一笑,被他收敛回体内。谢晓清顿觉周身压力一轻。
萦绕于身的淡淡毫光,也悄然隐没,师父重又变回了他原先的模样。
但周身隐隐的灵力波动,却变得悠远深邃了许多。
见谢晓清飞掠上前,来到自己身侧,凌涟看了他一眼,笑道:“再过不久,你也能冲击化神境界了。”
谢晓清点点头:“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我一定尽力而为,争取进阶!”
他想要……追上师父的脚步!
他看到师父露出赞许之色,颔首道:“确该如此。”
如果谁敢放话说,他对这一步有十足把握,那必然是对大道的艰险,认识不够,太过轻忽。
知道艰险,仍一往无前,才有资格也有希望问鼎大道。
虽然名义上,化神修士才是世俗的巅峰,但化神修士从来都寥寥无几,又行踪飘忽罕少露面,所以一旦进阶元婴,就能在五百年寿数中,逍遥世间,备受尊崇了。若用灵丹和秘法,还可以再将寿命延长两三百年。就有许多修士自问踏不过进阶化神的关隘,便止步于此,尽情享乐,传承后代去了。
谢晓清有冲击化神的勇气和决心,自然会让凌涟高看一眼。
他的积累还算厚重,兼有旁人无法企及的福泽气运,进阶化神想来不会出什么意外。不过凌涟并不打算告知他,若让他起了侥幸庆幸之心,反而不妙。
“听说进阶化神后,一瞬的顿悟,便抵得上多年苦思之功……”谢晓清面露神往。
他忽而被师父轻轻抓住了手。一股深邃的灵力,自师父掌心探了进来。
谢晓清眼前,仿佛徐徐铺开了一幅巨大的画卷,五感都被打开,放出的神识无限扩张。所见之处,不再只是下方渺小的瀛洲岛,而是碧浪翻滚的汪洋,越过汪洋又是一片广袤的陆地河川,村镇城池散落其间,无数生灵在地面生活繁衍,从古至今,生生不息……
他不由看得痴痴出神。
只一瞬间,道心似又通透了许多。
这奇妙的感觉,随着师父注入的灵力停止而慢慢散去,以他元婴期的神识,又变得只能望见这瀛洲派附近的景象了。
“师父,刚才那便是你所看到的景象吗?”谢晓清问。
“嗯,这般景象,有一天你也能用自己的双眼看见。”师父道。
“是。”
师父没有对他多说什么,却让谢晓清心潮澎湃。
他刚才直面的,就是大道的玄奥与美妙……难怪让古往今来的多少天才俊杰,前赴后继,蹈死不顾!化神境界已是如此,成就天君后,所窥看到的大道,又该有如何的动人?
谢晓清回握住了师父的手,不愿将他放开。
他原本就知道,这一回更是清晰地发觉,师父将一颗心都投到了对大道的求索之中。他或许并非无情,只是分不出一点留给别人,为了求道,他可以不择手段……
这样赤诚的向道之心,谢晓清自然是懂的。只不过,领他走上道途的师父,便是他大道的化身,与他所追求的道,已然不可分割。
师父的行事方法,谢晓清不能赞同,但他也不想阻碍师父的道途,这两者之间,还是有办法共存的……
他们并肩飞回两仪峰时,一阵缥缈歌声正从风中传来。
却是拜入瀛洲派的一位善歌的鲛人女子,亲眼目睹了凌涟进阶化神的情景,心有所感,便将心中的感触放声咏唱而出。
嗓音清亮空灵,萦绕于山谷间久久不散。
“浑河走东溟,白日落西海。逝川与流光,飘忽不相待。……人生非寒松,年貌岂长在。吾当乘云螭,吸景驻光彩。”凌涟随之曼声吟道。
“师父也听过这诗歌?”谢晓清知道这是凡人坊间颇为流传的一首。虽然这世上修道之人为数不少,凡人的市集上也能买到粗浅的修炼功法,但绝大多数人生来就是没有修仙资质的。
他们便在诗歌之中,抒发对修仙生涯的向往之情。
“嗯,”凌涟笑道,“凡人怜惜自己青春易逝,眨眼间垂垂老矣,便遥想仙人的得道长生。我也见过许多人,求取大道是为了与天同寿,长存于天地间。不论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