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走了,在玉人楼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很是悄无声息。
和石卓南闹崩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梅园,这次柳絮的下葬偏偏选在梅园。玉人楼的姑娘繁多似星,月娘自然不会事事关心,柳絮的死也包括在内。
那天雨下得极大,荷花池的水都溢出来,一朵朵睡莲花瓣残落,只剩空荡荡的茎干,显得无端地落寞。
石碑上刻着柳絮的名字,清莲姑娘这个称号到底没有落在她的名字下方,就如她临走前严栾没去看她最后一眼一般遗憾。
脚下的泥土顺着雨水流淌在脚下,给莫卿染的月白色乳烟缎攒珠绣鞋染了一层土黄,头顶的纸伞承受不住大雨的侵袭,坏了伞面,脆弱的伞骨终是断裂,大雨倾盆直直落在她的身上,风雨交加中如同一朵摇摇欲坠的枝上花,无助。
“姐姐,我们回去吧。”大雨中卿安冲着莫卿染叫喊,只是莫卿染这时候脑子里闪过的都是柳絮的脸,完全听不到卿安的话。
雨势太大,卿安想拉着莫卿染走,却怎么都拉不动,只得踮起脚尖为她挡雨,莫卿染马上感觉到了,擦擦脸上的雨水,轻轻摇摇头:“卿安你先回去,姐姐一会儿就回去。”
卿安自然不信,只是现下这样根本就挡不住雨,想想也就跑回去取伞了,柳絮墓前只留下莫卿染一人。
“你终于不再为了‘清莲姑娘’这个称号承受压力了,也再也不用面对月妈妈无端的责难,死亡对你来说或许更是一种解脱,对不对?”咸咸的泪混着冰冷的雨水从脸颊向下,苦涩异常。
“不论你做了什么,我好像都狠不下心去真的恨你,怎么办,我又想到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若是时间能定格在那一刻该有多好,你说是么?”
“我比别人更了解你对严栾的感情,但是我做不到放过他,我的幸福他说破坏就破坏,凭什么?所以我算计了他,他的死在我计划之中,你会恨我么?”
头顶的雨渐渐停下来,而脚下的雨水还在流淌,涓涓的雨水好像在回答莫卿染的话,而她并没有抬头,而是接着说:“柳絮我答应你,往后我谁都不恨了,好不好?”
这是莫卿染说得最后一句话,明显撑伞的人身形一顿,刻意不去看那人,转身之际,正好看去呆在那里的卿安,莫卿染毫不犹豫地从伞下离开,双手挡着雨跑了过去,露出一个微笑:“怎么,来接我了?”
“姐姐,他……”莫卿染拉住卿安的胳膊,缩缩身子:“我们回去吧,真的好冷。”
因为淋了大雨,当夜莫卿染就发了高烧,卿安整夜守着,第二天一直到正午才醒,却还是浑身都没有劲儿。
“卿安,去找碧落姑娘过来吧。”这是她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严栾和柳絮的死让莫卿染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原本就不想在这个世界呆下去,正是因为遇到了卿安、石卓南他们才慢慢安定了点心,现在呢?
自己呆在这个世界有什么意思么?没错,她又动了回到二十一世纪的念头。那白云道观的老道到底是个人,没有羽化升仙,而人说到底都逃不过一个“钱”字?当日她们去白云道观的时候,一穷二白,要是有钱了呢?钱往往意味着势力,到时候能见不到他?自己回去二十一世纪,那些钱都归卿安,到时候她和左青在一起多好。退一万步讲,就算回不到二十一世纪,在这个世界有钱总要好过一些,不是么?
所以,莫卿染要赚钱,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那契约书拖了这么久,莫卿染想明白了,赚钱就从签约开始,到底青、楼来钱快。
碧落没有想到莫卿染这次会这么爽快,只是在要带柳絮人皮面具这点还是有点犹豫。
“现下严栾和柳絮都已死,这条改一下也无可非议吧?”
“清莲姑娘要如何改?”
“我要改回带朱纱,你也知道那人皮面具我万万不肯带的。”
“由头呢?”
“清莲姑娘为了旧爱严栾公子,自此以朱纱示人。”
严栾为人占有欲极强,自从包了清莲姑娘的场之后,便不准旁人再染指,因而他被害的消息刚刚传出来没有多久,关于清莲姑娘的去留,坊间就涌现了多个版本的揣测。
一版本说因为严栾的死,清莲姑娘几度欲死,现已心灰意冷,将严栾留下的银子全数交给月娘,只求安静离开,自寻一处小院了却残生;一版本说清莲姑娘早就与楼里的男人有染,被严栾发现,这才让姘夫找人将严栾杀害,现下两人正逍遥……当然版本多到不胜枚举,各式各样,可见彰德府人的生活有多无趣。
玉人楼的官方版本一出来,流言继续四起:清莲姑娘并为退出欢场,却也以朱纱示人,为了严栾,不再见别的男人。有人觉得清莲姑娘重情重义,心生向往;有人觉得清莲姑娘是典型的做了婊、子还立牌坊,心生厌恶。只是无论怎么样,清莲姑娘一时间又重回大家的视线,没有人天真地以为严栾的死只是意外,所以对于这个传说中的清莲姑娘更加好奇。
一时间慕名而来的人纷至沓来。
到底是清莲姑娘,见面前的一盏茶的钱都足够包一个普通姑娘的场。清莲姑娘有足够的资格为自己的恩客设置限制,往往一个刁钻的对联就能使得一大批人知难而退,人没有见到几个,钱却赚得不少。
莫卿染的转变最高兴的月娘。莫卿染本就比柳絮聪慧,这也是在意料之中,心却隐隐有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