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袁玉明在梅鸿志前面就接到了总机房的电话,他当时正和孙勇一起呆在供应科,跟卢向东也就是一个楼上一个楼下。但是听说卢向东找他,他想都没想,便让供应科长毛红安推说自己不在。
毛红安原来就是供应科长,也是孙勇的得力干将。供应科是个油水非常丰厚的部门,毛红安一个小小的企业科长,平时抽的是中华烟,戴的劳力士,上下班都骑了一辆雅马哈250的摩托,不知道惹来多少人眼红。但毛红安不吃独食,他得了好处,全科室的人都有份。所以在这次竞争上岗中,他又得以连任,根本没受到任何影响。
作为孙勇的心腹,毛红安对厂里的局势清楚得很,何况孙勇也在旁边。因此,毛红安没有丝毫犹豫,便帮袁玉明撒了个谎,又说道:“袁厂长,这批煤炭的化验单都在这儿,含硫量低,热值高,确实比原来进的那些货质量好上不止一成。要想在煤炭上找姓卢的茬,只有在缺斤少两上做文章了。”
原来,袁玉明跑到供应科来,不单是为了躲着卢向东,他还想抓住卢向东的把柄。物资采购是最容易滋生腐败的地方,他们几个厂领导就是在煤炭上大捞了一把。现在,厂里和振华公司断了业务,所用的煤炭都是卢向东出面联系的,他就不信卢向东会没有私心。氮肥厂的职工对厂领导意见很大,只要他找出卢向东中饱私囊的证据,把消息往外一散布,卢向东不被职工骂死也肯定威信丧尽。
因此,听毛红安提到“缺斤少两”,袁玉明不由得精神一振,连声问道:“你查实了?”
毛红安苦笑道:“查什么啊,过磅的时候,矿上也有人盯着,单据上双方都签着字呢。”
袁玉明顿时泄了气,没好气地说道:“那你说什么缺斤少两!”
孙勇在一旁笑道:“老袁,这你就不懂了。哪次物资进来,咱们供应科不是两本账?过去是把价格高了往低了造,把数量少了往多了造。这次反过来,把数量多了往少了造不就行了?可惜,唐晓琳不听招呼。要不然把化验单改一改,那就更方便了。”
唐晓琳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的化验员,袁玉明和孙勇平时都懒得拿正眼瞧她。但在这一次的竞争上岗中,唐晓琳当上了化验室主任。唐晓琳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狠抓质量,严格管理。出具的化验单不准随意涂改,而且必须经她签字确认。
袁玉明也曾经暗示过唐晓琳两次,但唐晓琳根本不为所动。袁玉明虽然是分管厂领导,却没有权力把唐晓琳免掉,也只能干瞪眼。不过,孙勇的话却给袁玉明提了个醒,他当即站了起来,说道:“走,咱们到煤场去看看,不行就把场上的煤推一部分到河里去!”
连更换造气车间阀门的主意他都想得出来,又怎么会在乎把好端端的煤炭推到河里?为了挤走卢向东,他也是拼了。
…
机修车间那边,梅鸿志陷入了纠结。如果不去造气车间,很可能会引起卢向东的怀疑。如果去了造气车间,那里分明就是个险地,一旦踏入其中,谁能保证会不会遇上危险?最关键的问题,他根本不知道何得贵换了哪一处阀门。
柳健是机修车间的老职工了,刚才梅鸿志接电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到梅鸿志还在那里磨蹭,便催促道:“梅总,别叫卢厂长久等了。”
虽然退休了,但厂里的情况却瞒不过这些老工人的眼睛。梅鸿志跟贾克爽穿一条裤子,柳健管不了。但现在这个重要时刻,梅鸿志想要出工不出力,老工人却不肯答应。
梅鸿志心里发虚,支吾了两声,朝机修车间外面走去。
柳健却多了个心眼,悄悄跟在梅鸿志后面。果然,没走几步,梅鸿志便拐上了右边的一条小路,而去造气车间应该走左边那条路。柳健干咳了两声,在后面喊道:“梅总,你走错了。”又道:“想什么心思呢?天天走的路也能错?噢,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外面有了相好的,才会大白天走神。不行,我得告诉你媳妇去!”
梅鸿志是有名的怕老婆,慌忙说道:“老柳,别乱开玩笑,我只是去趟厕所。”
柳健笑道:“真是巧,我也要上厕所。机修车间也没什么事,干脆我跟你一起去造气那边,我去看看老马。对了,我记得梅总刚进厂的时候就是老马带的你吧?”
“恩,对对对。”提起马友忠,梅鸿志心里又是一阵愧疚,终于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别让卢厂长久等,我先去造气车间看看他有什么事,再回来上厕所吧。”
柳健嘿嘿笑道:“那我也不上厕所了,跟你一起去。”
…
在柳健的“押送”下,梅鸿志好不容易捱到了造气车间。隔了老远,柳健就喊道:“老马,我把你徒弟给送过来了!”
马友忠皱着眉头,小声埋怨道:“小梅,你怎么才来!卢厂长都等你老半天了。”
卢向东也确实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抬腕看了看手表,道:“还有三分钟就到八点零八分了。梅总工,咱们到车间里再到处转转。”
还有三分钟就要试车了,这么短的时间,梅鸿志根本找不出理由离开车间现场。而造气工艺并不复杂,很快就会有氢气和一氧化碳生产出来,何得贵埋下的那个“定时炸弹”也就会随时“爆炸”。越是内行,越是明白这两种气体一旦泄漏出来会造成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梅鸿志担心他师父马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