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单上写得清清楚楚，“15”后面有五个“0”。当然不是一百五十万，而是一万五千元，因为在最后两个“0”前面还有个小数点。一顿简简单单的家常菜居然吃了一万五千元，简直就是明抢，他们进了家黑店！
章国庆平时最为谨慎，这时候也不禁变了脸色，“腾”的便站了起来，大声责问道：“老板，你是不是搞错了！”
胖老板并不生气，仍然笑嘻嘻地说道：“一万五千块，没错啊。”
卢向东没有说话，拿眼去看王处长。
王处长却站了起来，笑道：“卢主任，你们坐一会，我去下洗手间。”
卢向东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挥了挥手，说道：“老章，单子没错，结账吧。”又对那个胖老板说道：“老板，发票有吧？”
“有有有，正规的税务发票，您想怎么开，开多少，都可以。”胖老板的笑容似乎刻在脸上，从来就没有变过，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猜不到他是家黑店的老板。
当王处长从洗手间回来，胖老板也把发票送了过来。不得不说，胖老板很细心，考虑也很周全。一万五千元，分开了三十多张发票，每张金额从三百到一千不等，时间跨度也从七月到现在，完全是为了方便报销，简直是急顾客所急，想顾客所想。
章国庆把发票收起来的时候，脸都绿了。
卢向东倒无所谓，笑着又向王处长发出了邀请：“王处长，省城您熟悉，哪家歌厅不错，咱们一起去放松放松。”
王处长哈哈笑道：“我这人五音不全，又是个气管炎，那种地方是不敢去的。”又握了握卢向东的手，道：“看得出来，卢主任是个够朋友的人！我听说朝阳县是革命老区，资金上肯定要重点扶持。这事你放心，就交给我来办吧！”
卢向东大喜道：“那我就拜托王处长了，等事成之后，我再请王处长喝酒！”
两个男人都笑了起来。章国庆这才若有所悟，脸色稍霁。卢向东把话说得这么明确，他哪能还不知道，家常菜馆根本不是胖老板的黑店，而是王处长的黑店！不过，王处长这一手也真够绝的，收了钱，还不容易被人发现。当然，你要是坚决不认账，估计胖老板也会按实跟你结算。像今天这顿饭，顶多也就一百五十元。不过，你要是真的只肯付一百五十元的话，只怕你在王处长那边办的事要遇到些困难。
朝阳热电公司的问题有姜一舟亲自关注，王处长倒不敢做什么手脚。不过，人总要图过以后，因而卢向东虽然看出了其中的猫腻，却还是主动钻了进去。而这位王处长也不是那种不上道的人，居然想出了革命老区这个借口。只是扶持资金的总盘子是固定的，朝阳热电公司这边多一点，别人那边自然要少一点。区别只是转来转去，一万五千元公款进了王处长私人的腰包。这种敛财的手段，也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
在回招待所的路上，卢向东忽然接到了杨眉的电话：“向东，在哪啦？”
卢向东抬了抬手，示意林小云开慢点，说道：“刚吃完饭，正准备回招待所。”
杨眉哼了一声，说道：“又喝酒了吧！我隔着电话都能闻到好大的酒味。”
卢向东哈哈笑了起来：“你那什么鼻子，狗鼻子都没你厉害。”
杨眉嗔道：“去去去，吐不出象牙！”又道：“你现在有空吗？有空的话，就到家里来一趟。”
“有空，有空。”卢向东忙不迭地答应着，朝林小云挥了挥手，吩咐道，“去省委小家属院。”
杨眉这个时候让他去家里，肯定是杨建军找他。省长大人召见，就是没空也要变成有空了，卢向东这点觉悟还是有的。想到上次带林小云去认了一回门，现在就方便了许多，不用藏着掖着，卢向东又有点自鸣得意。
…
果然，当卢向东走进杨家的时候，就见杨建军正坐在沙发上翻阅一份文件。卢向东赶紧将手中的蛇皮口袋放下，说道：“伯父，我带了点山货过来，绿色无污染的。平时炖汤的时候放点，可以祛病强身，延年益寿。”
这些都是大青山上的野山菇，卢向东每次外出都会带上一些，只有碰到重要的人他才送一些充作礼物。虽然不值什么钱，却胜在自然、亲切。今天杨建军召见，他这个准女婿也不能真的空着手过来，正好派上了用场。
杨建军最满意的就是卢向东这一点，做什么事都特别用心。他不由抬起头来，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笑了笑，说道：“小卢来啦，坐。”又喊道：“眉眉，泡茶！”
卢向东哪能真的跟省长并肩而坐，只是拿了一只白瓷茶杯，放在侧边的茶几上，笑着说道：“伯父，我自己来吧。”说着，他提起暖水瓶，先把杨建军续了一杯水，这才往自己面前的白瓷杯里放进茶叶。
都是些很细微的动作，卢向东却表现得既不做作，也不畏缩，这也正是杨建军最满意他的地方。老丈人挑女婿，审视的角度自然和女儿会有所不同。
这时，杨眉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鼻子抽了抽，神情有些不悦：“就知道你喝了不少酒，还敢说我是狗鼻子。”
杨建军哈哈笑道：“这么远你都能闻到，可不就是狗鼻子吗？”却又说道：“中央三令五申，不许搞迎来送往。但是底下也有底下有难处，不喝点酒，很多事还真办不成。”
他这也是有感而发。作为一省之长，他平时的应酬比起卢向东只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