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敬文一走,韩燕娘便愈发忙了起来。也不知怎么的,他在家也帮不上忙,可走的,却让人觉得少了个做事的人。韩燕娘便将两个女儿都唤到跟前来,丽芳已能帮忙,瑶芳给看个帖子念个信倒也做得细致。
瑶芳对此颇为上心。快过年了,过了年,她就九岁了,一年长似一年,韩燕娘再护着她,也要她开始学一点家务了。并不要她亲自吩咐做什么,却要她静静地旁听,熏陶熏陶,等丽芳再大些、出了门子,就得专程来调-教小闺女了。
瑶芳打开一份帖子,看完就笑了——这是简氏的拜帖。瞌睡了送来个枕头,甚好!
韩燕娘正在看宋婆子交上来的一笔买米面的账,她是北人,喜面食,南人却喜食米,贺家南人北人皆有,故而两样都要备下。又要吃汤圆,还要备糯米粉等物。人不多,要买的样头儿却不少,一笔一笔韩燕娘都自己再核对一回。
宋婆子极有耐心地等她看完,得到一句:“就照这么办罢。”躬身下去,连先前回的鸡鸭鱼肉鹅等等账目都捧了走,往帐房上支钱去了。
韩燕娘揉揉脖子,她知道底下有人说她“忒仔细”、“小家子气”、“当家奶奶亲自算账不像大户大家”诸如此类。京城大户人家,当家人也看账,却并不像她一样一样自己打个算盘。可人家那是有家底子的!贺家……真是不提也罢。
瑶芳听算盘声停了,放下帖子,轻轻走过来要给她捏脖子。丽芳也察觉了,过来将妹子一拎,放到一边儿:“你那点儿小个头儿,够得着娘的脖子么?捶腿去!”她自己来捏脖子了。
韩燕娘心阴霾一扫而空,丈夫顶用,好在儿女听话。反手摸摸丽芳的手,又正过来轻抚瑶芳的脊背:“好啦好啦,知道你们孝顺。你们看看,还有什么是我没想到的?”
丽芳双臂一滑,抱着继母的脖子道:“我想着,书铺那里的掌柜帮工,过年都多添了些酒食钱,那……常往咱家写稿子的那个逍遥生,是不是也与他些酒肉果品的?”
韩燕娘也喜欢看逍遥生的话本,听了之后迟疑地道:“好是好,只是他又不露面,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如何与他?”
丽芳道:“他那小厮儿,不是会来送稿子拿润笔的么?我想着,就买好了东西,放到书铺子里,下回他来了,一并带回去。嗯,酒食也还罢了,冬天伸不开手,要不再送他些柴炭?满破也花不了十两银子。”
韩燕娘笑道:“也好,我还等着他下一卷的话本儿呢。这崔生可真是波折,一难接着一难……哎,二姐儿,别总蹲着啦,站起来说话,你有什么想着的没有?张先生和谷先生那里,都备齐了礼物啦,你们的好朋友彭小娘子她们,我看要你们自己送些礼物,咱家的话本子就不错。”
自打贺家开了这书铺子,贺家姐妹便将钱退还了彭家姐妹,又得了韩燕娘的允许,每月能拿一本样书回来看。这笔钱便算是省下来了。
瑶芳指着方才那个拜帖问:“这个简氏娘子,就是那回来的要揪我头发的小胖子的娘么?”
韩燕娘道:“那是他家少公子年纪小不懂事儿,他家家教还是不错的,”并不提那小胖子羞极而怒的事情,怕女儿多想,“少公子与俊哥现是同窗,闻说读书也是极认真的。”
瑶芳故意道:“读书好的未必脾气就好了,我才不理会他呢。我就是记得他娘生得好看,想再看一眼。”
韩燕娘故意道:“哦,他娘生得好看,你想看而又看,就是嫌我丑了,不想看了。”
瑶芳哭笑不得,扑进她怀里:“娘你欺负我。我还天天看阿姐呢,不也没看烦么?她还唠叨呢!”
“……这又有我什么事儿了啊?!”丽芳正在琢磨着,怎么从逍遥生的小厮那里套出地址来,好派人去催稿子,反应慢了半拍。回过神来就听妹子拿她当挡箭牌,上来就要呵痒。
韩燕娘看着有趣,也加入战团,母女三人笑闹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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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燕娘在如何邀请简氏的事情上原本是有些犹豫的,简氏与王府有亲,丈夫不喜欢王府的人,当然,文官也不怎么怕藩王,文官与武官也混不到一处去。到了年节,简氏等人第一番必是要去王府的,第二轮才会与各品官交际。然而李千户与汪知府互殴的前辙犹在,不可不防。韩燕娘就有些吃不准,与简氏那里是保持个什么样的距离比较好。
现在既然是小女儿提出来了,这一边天秤的砝码就重了,韩燕娘最终决定,请简氏一起。大不了,到时候她全程陪着、郑重介绍了,总不至于叫人怠慢了简氏。瑶芳见韩燕娘亲自执笔写回帖,心头一松。
丽芳得了韩燕娘的允许,又在琢磨,是否托名给逍遥生写个信,问她话本里的下情,她是否猜得对。因见妹妹在侧,便小声打发她去收拾给彭家姐妹的书。瑶芳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有事情,悄悄与绿萼打个眼色,对韩燕娘道:“我想起有本书还没收好,怕被风吹折了页,我得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