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墓,武锋自然没什么意见,他一心想找到那姑娘,问清楚一些让自己不能释怀的事情。路上,武锋和我简单说了些关于那姑娘的事情。例如她叫郑佳怡。今年二十二岁,九月三十日是她的生日,一年前还在上大学。我诧异。武锋竟然知道这么多东西,看来他对徐家确实很关心。而说起这姑娘时,武锋眼里的那点异样光芒,让我感觉像看到了一名父亲。
或许在他心里,一直是把郑佳怡当作女儿看待的。
回了公墓,我在墓碑前找到两束鲜花。仔细感触一番,鲜花上残留的痕迹并不清晰。我又仔细找了找,在先前郑佳怡烧的纸钱里,翻出几乎完全烧成灰烬的卡片。卡片上还余留半个字,笔迹挺拔,很有气势,看起来不像女人的笔法。
想了想,我决定还是把花和卡片都用上,不管痕迹属不属于郑佳怡,都是一种线索。因为之前和奇蛊幼体进行了部分融合,我有心试验一下日常施蛊,便用右手把大量花朵揪碎,把汁液挤出来。滴在卡片上,又抓起一把纸钱灰烬盖在上面,然后握在手中。没多久,我感觉手掌一阵扭动,翻开一看,只见卡片上长出一朵豆芽状的小花。
手臂中的蛊力,不断注入这豆芽花中,它越长越大,半分钟不到,便已有十厘米高。心念引导中,豆芽花一阵晃,却始终未指引出正确的方向。郑佳怡留下的痕迹太少,痕迹蛊的效果自然也随之减弱。过了很长时间,豆芽花才颤颤巍巍的往东南方向摇晃两下,我转头对武锋说:“大概是那个位置,但具体的可能查不出来。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武锋嗯了一声,说:“尽力就好。”
我们开车离开公墓,顺着豆芽花所指的方向而去。进入市区后,豆芽花晃动的更加厉害。对痕迹蛊来说,最重要的判断依据是人体留下的气息,如果一个人经常在城市里走动,他的气息就会像一条长蛇,遍布四周。这样的话,除非痕迹蛊培育的非常完善,否则很难找到。
尤其是像现在这样,仅凭两束鲜花和一点卡片灰烬。想找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实在有点困难。豆芽花晃来晃去,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我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里处于一个十字路口,到底往哪走?
正头疼着,武锋忽然说:“左转,直行一百米右转停下。”
“嗯?你看到她了?”我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
武锋没有回答,他望着窗外,眼神似乎有些迷茫。
我依言前行,转过两个路口停下来。武锋打开车门下去,往前走了一点,然后停住步子。见我不动,我也下车跟过去,往前看,见前面是一片运动场,里面有很多人在跑步或踢球。
“她在这?”我问。
“不知道。”武锋回答说,随后再次前进。
他的态度有些奇怪,好像知道些什么,但又不是很确定的样子。我怕随便问问题,会勾起武锋的伤心事,只好把好奇心死死憋住。然而不等我问,武锋已经自己说了出来。他的视线,在运动场里徘徊,语气中,充斥着对过去的回忆,说:“师父收留我之后,被赶出了武校,后来开了武馆也被人故意搞坏。那时候,他脾气很坏,我练功时稍有差错,就是一顿训斥,有时还会动手。我对师父很尊敬,但那时,却很恨他。所以在一次被打后,哭着跑出来,发誓要离家出走,再也不会去了。”系史肝血。
我沉默的听着,因为被家人训斥就想着离家出走的孩子,不在少数,这是儿童心里对独立生活的一种向往。很快,我们走进运动场,随着那些慢跑的人群,在跑道上慢慢走着。武锋走着,说着:“听雨姐对我很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她都会给我,自己就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小时候虽然不懂事,但在我心里,听雨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姐姐。我曾发誓,这辈子如果要娶妻,那只会娶她。”
我微微一愣,武锋练了几十年童子功,一直保持童身未破。原本我以为他只是为了这功法,但现在看来,似乎其实还有那位早逝女子的原因。人人都知道,女子有守节,但很少有人知晓,这世上的男人,也会为一个女人保持纯洁。并非每一个男人都是柳下惠,但也并非每一个男人都是偷腥的猫。
武锋慢慢的走着,他看向那有些破旧的看台,说:“那天我跑来了这里,以为已经足够远,但没想到,听雨姐一直跟在后面。她悄悄的藏在旁边,等到天黑才出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久才肯出来见我,只知道,她对我伸出手,笑着说,疯子,不能在这里过夜,要回家了。”
武锋的眼眶,慢慢变得湿润,他说:“我看着她,就像看见了月亮,她好美,好温柔。这几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她,但她的最后一面,我却没有见到。”
话中的伤心与悲痛,我感同身受,心里如压了一块大石般沉重。徐听雨,我虽然与这女子未曾谋面,但从武锋的叙述中,也可以听出她的几分风采。在武锋那悲惨的童年生活中,这位,或许就是他人生中唯一的曙光。徐听雨在武锋心目中的地位,恐怕甚至要超过徐龙。
我叹口气,不希望武锋过度沉溺在悲伤的回忆中,便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郑佳怡。如果徐听雨真是被人谋害,或许会有人对她不利。”
武锋身子一顿,似乎才刚想到这种可能。他转头看着我,说:“痕迹蛊把我们带到这附近,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