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挥洒,在金黄色的沙子的反射下,惨烈得如同进入大漠深处。
这里是北凉,苍凉如葬不毛之地的北凉。荒野的沙子深处被阳光晒出气味,那是一种交汇着死亡和粪便的气味,地平线尽头是一望无际的黄沙。
今年的斗茶会设在北凉引发了所有人的争论,以及不满。不为别的,就因为北凉这荒凉的气息和极端的环境,从远方赶来的参赛者和观赛者都忍不住骂爹骂娘。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北凉当地的商人,他们赚得盆满钵满。尤其是几个装修豪华一些的客栈,这几日随着人群的到来,也是坐地起价,偏偏还很多人买账,掌柜的连晚上的梦里,都是满地的黄金。
沉荼和木槿早在进入北凉地界的时候,就已经躲进了马车,马车行走过的辙印逐渐地向远方延续,二人在车内奄奄一息。
狂热的温度像是久别重逢的情人一般热情与人相拥,容不得人半点排斥。
感受着层层的热浪袭来,就连衣着整齐的老人也开始烦躁不安起来,连着催了好几次仆人驾车速度快些。
仆人狠命地抽打着马儿,总算是在老人濒临崩溃的时分进入了城内。
一到城内,几人顿感轻松。因为在这广袤的黄沙中竟然还藏着一块绿洲,而北凉的主城便是坐落在这绿洲内,城内散落着几个大大小小的湖泊,像璀璨的钻石一般闪闪发光。
“那便谢谢老爷子了。”沉荼弯腰依着古礼朝老人做谢礼。
老人连忙伸手将她扶起来,“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他对沉荼越来越满意,不仅是因为她对于调茶的执着,还有她每次秉持古礼的时候的流畅美感。
城外是火炉,城内是蒸笼!
木槿十分不满的拉开沉荼,“走啦走啦。”
快走快走,别再让我看到这个强取豪夺的老爷子!那价值千金的茶就被他讹走的!
“老爷子,双十茶的事情就麻烦您了。”沉荼被木槿拉着往前走,回过头朝着老人方向大声说道,“有缘再见了!”
仆人擦了擦额角的汗,“老爷,就这么让她们走吗?”
他早就看出老爷子的欣赏之意,以老爷的眼光,能挑中一个人并不容易啊!
“很快便会再见的。”老人摸着胡须点头微笑着说,“答应他们的邀请吧,我突然有些兴趣了。”
真是水涨船高!
没想到,所有的银钱竟然只够在这破客栈住上一晚上!
沉荼捏着手里的碎银子,黑着脸从客栈走出来。
奸商!
木槿捡起地上的石子朝客栈的门匾砸去,眼尖的店小二看到了,冲出客栈指着二人便骂,“穷鬼还住什么客栈!滚去城北住贫民窟去,没钱装什么大爷,真是看不惯你们这些外地来的!”
“如果这是北凉的待客之礼,那我也无话可说。不若我去告诉外地来客,说北凉此地并不欢迎我们这些身无巨款的人到来?”
沉荼轻蔑地看了一眼店小二,她自认没什么优点,只是护短,容不得别人说一点点自己人的不好。
她的声音很大,引起路过众人纷纷驻足观看。其中有几个是外地来的,听到这句话便冷笑起来,附和着沉荼说道,“哎哟,那感情我们外地来的还惹到您了不成?”
“不就一破跑堂的,这么牛气冲天也不知道你们掌柜的知道不?”
“哟,瞧您这话说的,我们外地来的又没什么巨款,不被他们待见其实也怪不得他们呀……”
几个人阴阳怪气地添油加醋,就连北凉的当地人看店小二的眼神有变得不耻起来。
眼看情况失控,店小二涨红了脸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明明不是这意思啊!
掌柜的见状不妙,连忙出来打圆场,“各位大人息怒,息怒,是鄙人没有管教好。他并非是这意思。”
“那又是何意思?”沉荼站在人群中央,手指着自己的脸,阴森森的说,“难不成我三两银子住您一晚上的下房,您觉得这还太少,配不上您这客栈的格调吗?”
“这位公子……”掌柜尴尬地一笑,“近日里来城内客栈均是此价,并非鄙人独家掌控的价格,若是鄙人为您开了后门,那明天我们客栈也不用开了,因为……”
“得了得了,”沉荼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也并非胡闹之人,只要你这店小二向我弟弟道歉便可。”
店小二立马大弯腰,态度诚挚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说话管不住嘴!”说着还伸手朝自己的脸扇了几巴掌,对着木槿讪笑着说,“不知客官可还满意?”
啧啧啧……
这人,还真是够不要脸的啊!
木槿叹为观止,感叹道,“你这脸皮怕是比城墙还要厚些吧?”
脸皮哪儿有饭碗重要!
嘿嘿一笑,小二狗腿地说,“二位客官若是手头紧张,小的给您出个主意。我们这城北的房子物廉价美,二位可前往那处试试运气。那地儿虽是偏僻,但近几日来因为斗茶会的事情,官府已是加深了戒备,所以安全上倒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算你识相!”木槿昂着头高傲地哼了一声,抬头挺胸的就走。
沉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她转头问向掌柜,“不知这位小兄弟所说的城北怎么走呢?”
走在前面的木槿身形一顿,擦掉额头的虚汗,她一步步地挪回沉荼的身边。
掌柜的也跟着笑,指了一下城北的方向,便作揖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