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眨一下眼皮的功夫,芳儿已在空中超越了跑在最前面的母驴,越超了,才能像在天上行走的神仙一样,降下云头,落下脚,稳稳地站在驴子入林子必须经过的道上,芳儿像一座障碍物,突然阻断了驴子和两位小姐向前奔跑的路线。驴子见状,并不显得惊慌,因为芳儿是它的主人,其实芳儿还是它的情郎,但后面一点驴子不懂,驴子见主人到了,便听话了许多,它慢慢站停下来,不再往树林进发。等两位小姐赶到,驴子已经回转过长满细毛的身子,它没等芳儿主人下令,已经顺着原路往回走了。两位小姐也聪明,见驴子往回走,自己也跟着往回走,但嘴里直说冤枉。芳儿跟上去问冤枉什么?芭妹说,早知道你这个死坯子会出现在这儿,驴子见了你这个死坯子、死奴才会回心转意,自己走回去,我和姐干吗还费了这么大的劲,跟在后面跑呢?算旦也说,早知会这样,我们不如呆在原地,等这头畜生和芳儿一起走回来好了,冤枉。“小姐,我的两位主人,这可不一样,这可不一样,跑与等,可不能够一样了,”芳儿说,“跑起来以后,跑过以后,在这片树林地上跑上一跑以后,小姐的感觉就会变得大不一样,大不一样。”狗屁,有什么不一样的?芭妹骂芳儿。“真是不能够一样了。”有什么两样的?你说。芳儿还没说,算旦替芳儿说了,是不能够一样,我们回去是要写几篇驴子诗文的,跑过了,对这次观察,印象会更深,而且起码还多了一个写作内容。什么?与驴子赛跑呵。姐,你别逗了,我和你长了两条腿,驴子长了四条腿,我和你怎么能跑过驴子?

正说着,三人已来到停马车的地方。芳儿听她们在说两条腿四条腿的话,突然指着拉车的那匹马,大声说,两位小姐看,也有长着五条腿的马。算旦、算芭听得笑起来。芭妹上前起手抽打芳儿,骂道,你这个死坯子,死鬼,牲口长了四条腿,我和姐就跑不过它们了,等到它们长出第五条腿来,我们还不要输得更惨,哪里还能跟长了五条腿的牲口比赛奔跑呢?芭妹说得起劲,算旦用手推了她一下,说,你还别说,芭妹,你看那匹拉我们来这儿的马,它真有五条腿,真有五条腿,芳儿没瞎说。芭妹说,哪有呵,姐,出来的时候,马停在府里门口的街边,我看过的,没有五条腿,现在来到这儿,马就多长出一条腿来啦?你看哪,芭妹,是有五条腿,在那儿。算旦叫芭妹看那匹马。没有呵,看不出有五条腿。有,芭妹,你从我这儿看,是多出了一条腿,只是这条长出来的腿好像很软,也长得短,马要是跑起来,这条腿不仅显得没有力量,而且还够不到地。芭妹这才走到算旦身边,低头细看那马,真是呵,在马的腹下,稍稍靠后一点,真有一条腿挂着,只是软了点,也够不到地上,好像在这条新长出的腿上没有长骨头。两位小姐都低下头,看着拉车马匹的第五条腿。长了长了,新腿变长了,芭妹叫了起来。短了,又短了,往上面缩回去了,芭妹真是进入了美妙的梦中,她从没见过马会有第五条腿,而且这条腿的形状还能有变化,长短都不一定。算旦说,这匹马长了这么一条腿,奔跑起来也帮不了什么忙,是不是每匹马都这样?算旦想着想着,芳儿又突然说,又成四条腿了,肚子下面的腿往上缩,现在看不见了,算旦、算芭一瞧,果然如此……这事太神奇了。

两姐妹跑去问大先生。大先生说,胡扯,马、驴、骡子都是四条腿,哪来的第五条腿?大先生说完,朝身后拉车的马看一眼,说,你们是不是在胡扯,那马儿哪来的第五条腿?“都缩回去了,看不见了。”胡扯,长出来的腿往哪里缩,你们说,往哪里缩?除非那马是个怪胎。这时正好车夫走过来,他问大先生是否该回去了?大先生见了车夫,就问车夫,你的马是个怪胎,会长出第五条腿来?车夫无法回答,车夫无言以对,他只在心里说,这个先生真是个读书的书呆子,什么都不懂。这时算旦突然脸红起来,因为她听见亲爸说了一句“怪胎”的话,尤其是对车夫也说了这句话,算旦一下子想到自己和芭妹都属怪胎之例,背上都耸着一个肉包子,显眼得很,所以算旦脸上起了红晕。车夫见小姐突然脸红,心想还是小姐比大先生懂事,小姐知道马的第五条腿不是腿,是生殖器,小姐懂了这事,人家是大家闺秀,知道了那是雄马的生殖器,自然要脸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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