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砚方才第一眼看见燕儿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这回才真正注意到了,不禁多看了黎茗衾一眼。但一抹笑刚刚滑上嘴角,却突然敛住了,她的语气也比方才冷淡了一些,“原来是黎家的姑娘,奴婢进去问问姑奶奶得不得空。”?义安候府的姑奶奶戚华月是耿太夫人所出的嫡长女,也是老义安候唯一的女儿,年纪与冷宫里的黎茗衣差不多。因为义安候府情况特殊,戚华月没有出嫁,而是招婿入赘。听说她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就是前任义安候夫人耿莺禾在世的时候,内院的事也有一多半是她管着的。反倒是她的丈夫赵庆德是位老实巴交的书生,中了举人之后便不再考了,转而留在府里打理庶务。后来又因不精于计算出了大差错,索性留在府里读书,还在府里开了一小块菜地,也不指望他再上进,不过是个消遣黎茗衾笑望着墨砚的背影,又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青黛也觉得事情不太妙,和黎茗衾对视了一眼,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好一会儿也没见墨砚的人影,黎茗衾若无其事地和燕儿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又小心地夸了夸枫溪小筑。要知道戚华月可不是好对付的,耿太夫人尽管过继了戚慕恒,可毕竟戚华月才是她的亲骨肉,这层关系敏感得很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才有人带她们进去,期间丫鬟只是一遍遍地换茶,黎茗衾悔到肠子都青了,午饭一直没来及吃,方才在太夫人那儿就该吃几块点心。好不容易到了花厅,又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一阵响动黎茗衾赶忙站起身,燕儿、青黛也立刻退到一旁躬身行礼。黎茗衾上前福了福身,抬头笑迎道,“黎氏茗衾给姑奶奶问安了,从前没见过姑奶奶,今日一见才知道您的风采岂是外人能够形容的。”?“我久不出去走动,自然没见过。”戚华月客气地一笑,兀自在上位落座燕儿见状,笑着把匣子放在前面的小桌上,“黎姑娘带了玉蓁坊新调制的脂膏和胭脂,太夫人瞧着好,跟黎姑娘说了几句话,就催着给您送来了。”?戚华月微微点了下头,让墨砚收了,淡淡地道,“好些年没用过黎家的东西了,听说黎老爷惹了官司,不知如何了?”?太夫人都没问得这么直接,黎茗衾笑了笑,还好黎远正不是她亲爹,也还好黎远正的光辉形象已经被毁掉了一半,“官司还没判下来,幸好家父有几位朋友还肯帮忙打点一二,还算安好。”?戚华月并没有因她的态度而感到惊讶,对燕儿笑道,“母亲那儿少不了你服侍,你回去替我跟她说,晚一些我跟庆德去给她请安。庆德暖棚里种的菜收了最后一茬,带过去给她老人家尝尝。”?“那奴婢几个也有口福了。”燕儿打趣道,又向黎茗衾屈了屈膝,“黎姑娘且坐,奴婢告退了。”?黎茗衾笑着点了点头,忽然觉得不知该对戚华月说什么,故作无意地找话题,“方才燕儿试了我带来的脂膏,姑奶奶也瞧见了,若是用得着,以后调制了新的就给您送来试试。”?“我不爱这些东西。”戚华月冷淡地道戚华月的下巴抬高,脸颊微偏,从黎茗衾这儿看过去,戚华月正高傲地用余光看着她。黎茗衾只觉得越来越冷,她是一个很能感受气场的人,此刻她就察觉到了戚华月的不满。这份浓浓的甚至将要不堪负荷的不满不仅仅因为自己和黎家,也许更多的是因为她的人生身为老义安候的嫡亲骨肉,本身又才貌双全,只因为不是男儿身,就要叫自己大伯的庶子为哥哥,还要看着家业落到这位庶堂兄手里。虽然能够招婿入赘,享有了这个时代其他女性所无法享有的自由,也许戚华月成亲之后曾经指望过她的丈夫,可她的丈夫又只是一个性格温润的书生,没办法代替她完成生为女儿身的遗憾黎茗衾虽然很不喜欢这种盛气凌人的感觉,但想到这儿心里很是同情,在现代职场里不被正视的女性也很多,只因为她们是女人,就要付出更多才能得到她们一早该得到的戚华月终于移开了目光,打开匣子,看了一眼,“黎姑娘从未来过,义安候府和黎家也久未往来了,在这当口过来,不会只想送些胭脂水粉。”她冷冷地一笑,“该不会是你们黎家又想起当年的婚约了吧?家母让你来见我,八成她老人家又动心了。”?“刚刚与太夫人说了几句话,太夫人很怜惜小辈。”黎茗衾含蓄地道,试探着她的反应“我不能左右家母的态度,她总是有自己的考量,何况事关家兄,容不得我置喙。不过我不喜欢你和你们黎家,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年你们悔婚,府里上上下下受了多少委屈,到了今天,还有人以此为笑柄。”戚华月毫不掩饰那深重的厌恶和嘲讽“当年是家父的错,他也很后悔……”黎茗衾真心诚意地再一次道了歉,又为这个话题深深地羞愧了一回被人如此明确地表达了敌意,也不知是好是坏。也许这说明戚华月至少不是一个喜欢兜圈子、出阴招的人,但也许是愤怒无法自已而公开下了战书“做义安候夫人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不是平时会料理些家事就成的。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府里的事一向有我担着,不会太辛苦。”戚华月凝视着她,想要把她逼退是给她下马威,还是宣誓对义安候府内务的主权?恐怕都有,黎茗衾苦笑,她早就知道对付太子女比对付正牌太子还要麻烦。她微微一笑,冷静地道,“姑奶奶聪慧能干,自然能者多劳,黎家只是小门小户,我能做的只是管好家里那摊子小事。您也知道如今黎家是何光景,这样我就更加忙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