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喊,后面脚程慢的呼啦啦地拼着劲儿围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就要冲上来拽黎茗衾,黎茗衾好笑地看了看领头的瘦长脸,大声问,“你们好好看看,我像人贩子么?这身行头,哪个人贩子穿得起了?就算是人贩子,也不敢到这遍布达官贵人的地界上来绑千金小姐。”
小姑娘见着一群人围上来,缩在黎茗衾身后也不说话,只气呼呼地瞪着一众人等。嘈杂中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众人自然而然地分开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找着二小姐了?”田荆伍看看众人,目光讶异地落在黎茗衾身上,又尴尬地落在他口中的二小姐身上。
黎茗衾看着身后的小不点儿,张着的嘴能塞进去一个鸡蛋。这可真是二到一块儿去了,这竟然就是她未来的继女。传说中的义安候嫡女戚瑜婷,先义安候夫人耿莺禾留下的独苗。
“田管事,就是她。小的们找到二小姐的时候,二小姐就躲在那儿哭,小的说她心怀不轨,她还不服。”瘦长脸急忙告状。
“说什么呐。”田荆伍低斥了一声,笑着望着黎茗衾,“是姑娘啊,这么巧遇见咱们二小姐,不如到里面坐坐?”
没有点出她姓黎,大家就少了几分尴尬,但黎茗衾还是觉得很尴尬,干笑着道,“贵府二小姐在此,田管事还是先带她回家吧。我就不过去了,不劳田管事费心了。”
“这……您还是这边请吧。”田荆伍笑了笑,不吃她那一套。他蹲下身,看着大眼珠子在他们之间滴流乱转的戚瑜婷,微微瞪了一下,半是笑半是吓唬地道,“二小姐,侯爷要给您推秋千呢,现在跟小人回去还有多宝糕吃。”
听见“侯爷”二字戚瑜婷小嘴一撅,扭着身子心不甘情不愿地慢慢晃到田荆伍面前。田荆伍一手牵住她,又看着黎茗衾,笑道,“姑娘若是不肯,不如小人让人送您回府?”
瘦长脸在一旁看得蹊跷,但也看出黎茗衾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脸上恭敬了一些,“这位姑娘,方才是小人失礼。这庄子一向不准外人进,田管事邀您,就是侯爷邀您,您要是不去……”
黎茗衾笑了笑,知道是真的无法拒绝了,“那就有劳田管事和几位了。”顺便看了眼正探究地打量着她的戚瑜婷,戚瑜婷歪着头,明明在看她,又装作没有,很可爱的样子。
进了庄子,田荆伍先让人进去通报,又将戚瑜婷交给焦急地侯在门口的乳母,引着黎茗衾往东边的书房。田荆伍说了几句客气话,眼看着快到了,深深地看了黎茗衾一眼,“下回姑娘想亲近二小姐大可来府里坐坐,大可不必这么迂回。”
“田管事误会了,我并不知道她是侯府的二小姐。”黎茗衾笑容微冷,竟然以为她要从小孩子下手,看不起她不说,还以为她蠢钝。接近戚瑜婷以换得接受和信任的确是一条路,可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出了岔子,非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她小命都未必能保了。
田管事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但显然眼中还有那讳莫如深的了然。认定了就认定了呗,黎茗衾也没往心里去,在跨过门槛前,客气地问,“这样进去,会不会打扰了侯爷?何况,田管事清楚内情,也知道我是谁,那我眼下和侯爷见面是不是不大合适?”
田管事停下来,笑道,“侯爷今日要见的是黎府的当家人,不是黎府的二姑娘。侯爷要与您商量的是铺子里的事,不是别的。您是爽快人,不同于一般女子,侯爷说您一定不会介怀。”
“有劳田管事了。”黎茗衾递上两个五两银子的小锭子,跟着另一个小厮穿过廊子往书房里去。
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黎茗衾听了田荆伍的话,寻思了一下,怎么都觉着田荆伍之所以会如此做想,大多是因为戚慕恒先给她定了罪。还没成亲,居然就要她一起来商量如何打理铺子,难道这么早就想把手伸到她这儿来?
黎茗衾心里起了个小疙瘩,看见戚慕恒时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行过礼之后,不知怎么的又想起前世那个可恶的言毅,看着戚慕恒这张并不陌生的脸,一口闷气憋在心口。
戚慕恒稳稳地写下最后一笔,流云似的笔触隐隐蕴含着气势,将狼毫笔放在碧海蓝花白瓷笔架上,竹杆碰在白瓷上发出清脆的“?”的一声响。书案在里面的隔间里,和会客的小厅隔着一架宽大的镂空雕花屏风,上面刻着苏州晓月。一轮明月高悬,湖上偏偏荷叶,有几朵荷花高高盛开在细长的茎上,仿若鹤立鸡群,别有一番风致。
戚慕恒抬起头,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一瞬间好似想到了许多很久以前的事。嘴角不动声色地动了动,他的语气客套,似乎有商有量,但似乎又不容人有异议,“瑜婷只是个小姑娘,不会挡了你的路,你不必如此动心思。”
没必要向田荆伍解释,却一定要同戚慕恒说清楚,黎茗衾不想做恶妇,也不想让人以为她是恶妇,“侯爷有所不知,我刚从自家庄子里出来,连日劳累,一时精神不济走错了路,才误打误撞地遇见了贵府的千金。怕惹人误会,本想一走了之,可看见二小姐哭得实在可怜,就安慰了几句。这事若要论起,还要怪侯爷您不是一位称职的好父亲。”
“我怎么不是一个好父亲了?”戚慕恒还是那副样子。
黎茗衾忽然觉得在他眼里,她一下子成了方才小大人似的戚瑜婷,在被他引诱着闹笑话。她冷静下来,消了那已然隐隐透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