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火红的灯火将整个黎府映得红彤彤的,放眼望去,仿佛被一层粉色的柔纱笼罩着。黎茗衾最后点算了一下装着方子和脂膏伙计名册的三口箱子,带着青黛、绮罗出了后库房,踩着满府的灯火之色,微微仰起头望着墨黑的夜空,此时有灯火映照,也好似没有那么黑了。
迎面看见夏管事立在门边,见她们出来,连忙把门关好,又上了两把锁,把钥匙都交给黎茗衾。夏管事问候了几句,笑道,“除了守院子的,其余都按姑娘的意思叫到了正厅。”他顿了一下,提醒道,“姑娘带走的人自然欢喜,那些留下的难免人心惶惶,姑娘不妨和他们说说话,就算是安抚一下都好。”
“如今留下的都是我们精心挑选的可用之人,留下的日子苦一些也是暂时的,将来都各有各的好处。我不会抛下他们不管,问心无愧。”黎茗衾轻道,一行人去了正厅。
如今留在黎府的除了洒扫和护院十人,各铺子、作坊的管事和伙计一共五十人,内院服侍的丫鬟、婆子共十人,这些人大多都是死契,此刻除了护院和两个负责看护嫁妆的管事,都聚在了正厅。因为人多,众管事都在厅中或站或立,其余的站在廊子里和阶下。
黎茗衾从中间入内,众人的目光追随着她,落在上首的位子上。黎茗衾没有坐下,而是抬手放在椅背上,慢慢地抚过,这是上等的老木,久经岁月磨砺,据说是当年黎远正分家后从老家带出来的,可惜马上就不再属于黎家了。
绮罗去后面转了一圈,回来后对黎茗衾耳语道,“夫人和少爷都在后面了。”
黎茗衾轻轻点头,脚步慢慢地一一经过那些管事,最后又在中间站定,朗声道,“各位管事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各位伙计都是常在我身边走动的。大伙虽说跟黎府定了死契,但在我眼里,都与叔伯长辈无二,与我的兄长、弟弟一般。如今黎家遇到了难处,大伙选择和黎家共患难,老爷、夫人、我还有少爷都对大伙感激不尽,请受我一拜。”她缓缓福身,行了礼。
“使不得使不得。”众管事齐齐上前搀扶,有的感慨之余,落下两行老泪。外面的小厮、伙计也七嘴八舌地喊着“黎家对小的们恩重如山之类的话”。
有位黑脸小厮站出来,先看看左右,坚定地看向厅里,大声道,“姑娘,当年小的爹娘逃荒到金陵,守城的将军不许流民入城,是老爷买了小的和这里很多人的爹娘,他们才得以作为黎家家人入城。如果没有老爷、夫人,小的们的爹娘早就没了,也就不会有小的们。这时候如果我们走了,那就是猪狗不如。姑娘不必如此,有什么话只管吩咐小的们。”
“姑娘,他叫陈顺福,是作坊里管成品装配的。”夏管事上前道。
就是管包装的,就是那些瓶瓶罐罐,黎茗衾暗暗点头,朗声对众人道,“大伙的心意我都明白了,不论如何还是要谢谢大伙高义。也请大伙放心,黎家没有倒,眼前的困难只是暂时的。大伙陪着黎家熬过了十几年,才有了后来的日子,今日再与黎家共患难,必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这些人除了精挑细选、各有所长,都是对黎家最忠心的,当初那些心神不坚的,都该打发的打发、该卖的卖了。
“明日是我成婚的日子,诸位管事、伙计都将随我入侯府,继续在我陪嫁的庄子、作坊做事。虽然遇事大伙依然直接向我回报,但毕竟我将是侯府新妇,诸位对侯府的人需尊、需敬。不管外面是如何议论义安候府的,也不管你们都听过些什么,侯府毕竟是皇亲贵胄,与如今的黎家相比更加是一官一民,不得冲撞。”黎茗衾正色道,目光严厉地扫视众人。
“是。”众人齐声应道,齐齐地看向黎茗衾,等着她继续示下。
“无论如何请大伙多多忍让。”黎茗衾看向另一边几个小厮和一位年老的管事,他们是要留下来照顾陈氏和黎衡远的,“我已在城西置了一座两进的院子,再过十日,你们就随夫人、少爷住进去。这些天把府里的东西都收拾好,造了册的留下,不要带走分毫。剩下的能带的一起带过去,提前一点走,不要和收宅子的撞上,惊吓了夫人和少爷。等老爷回来,你们要好好服侍老爷,平日多劝劝他。”
“小人们知道了。”老管事抹了把老泪,几个小厮也面露哀戚之色,他们的忠心不假,但想到日后的日子,难免悲伤于自己以后的生活。
这是人之常情,黎茗衾毫不介怀,继续道,“几位也不必担心日后的生活,宅子离琉璃巷很近,我身边王正家的也在附近,我会让他们看顾你们。每月所需我都会让他们送去,不必担心。日后等我将手里的作坊、铺子重新带上正轨,对你们一样必有重赏。”
走到他们面前,她一一看着他们的面容,从来没有如此地郑重其事,“虽然这是黎家最艰难的时候,但也算背靠大树好乘凉,比起那些抄家流放的,已属难得。可不管怎么说,当中都要经历困苦、磨难,我就将父母、幼弟托付给几位了。”她回头看着夏管事,笑道,“夏管事会留在东郊的作坊,你们遇事,多与他商量,他自然会告诉我。”
“姑娘放心,小人们一定竭尽所能服侍老爷、夫人和少爷。姑娘您也要保重,小人们以后不能服侍姑娘,不放心……”老管事泣不成声,和几个小厮一起跪下磕头。
黎茗衾又看向那几个婆子、丫鬟,“你们当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