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青黛勒住了马,轻轻地从后面扯了她袖子一下,“不像一般人家,您往边上让让。”
黎茗衾一抬头,前面两人两马行来,为首的男子一袭宝蓝色袍服,鲜衣怒马、英气勃发。她一抬眼刚好与他目光一触,那人目如染墨,光芒内敛,两道飞扬的眉,眉心有点紧,像是个心思颇重的人。
脸上淡淡的笑一点一点地褪得干干净净,黎茗衾不自觉地勒住缰绳。这里路窄,大概只容三匹马并行,对方过来的时候如果快一些,就可能撞上。可她此刻完全是僵住了,半点也动不了。
“黎远雯,你就是一个败家女,我不会听我爸的跟你订婚,你死了这条心。”
“黎远雯,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黎远雯,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到美国学工商管理,然后到我公司实习……”
这人怎么跟她在现代时那个指着她鼻子骂的家伙长得一模一样,言毅……当年要不是跟他赌气,她也不会死心塌地地留在娱乐圈。
她迅速地收回目光,刻意不去看他,却感觉到两道目光从她身上扫过。终于那二人走远了,她长长地舒了口气,一回头遇上青黛好奇地目光,她笑了笑,“好像吹了风,有点头疼。”
“那咱们快回去吧,夫人一准给您留饭了。”青黛点头道,二人打马快行,没一会儿就看到了城门。
不知何时,远处那二人停了马,调转马头望着她们。马儿闲适地轻轻踢着马蹄,为首的男子微微一回头,嘴角略微向上勾起,“荆伍,怎么这么像那丫头。”
“您没看错。”田荆伍抿嘴忍笑,静默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了,“黎家生变,您就不怕途中生变、明珠暗投?”
男子没有说话,拨转马头,面上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此时已过了晌午,日头已经偏了,在这深秋里卷着阵阵干涩的燥热,马蹄声“哒哒”地远去了。
三日来黎府上下依旧忙碌,不过贵在一切井然有序,虽然有人想要浑水摸鱼,但外松内紧,没出过大错。
黎茗衾拿着两本厚厚的本子,去见陈氏。这几天她经常出入陈氏的院子,又和青黛、赵妈妈以及几个老成的管事商量着拟了这两本名册,第一本上都是府里和庄子、铺子里信得过的人,第二本则是墙头草和平日里风评不大好的人。
果然如她所料,黎府里虽有许多人忠心耿耿,说明黎远正和陈氏平日待人不错,可林子大了什么都鸟都有。若没有不规矩的,又怎么会凸显出那些好的?那些暖心的人和话背后,总是藏着些让人心冷的。
“母亲。”黎茗衾福了福身,跟陈氏隔着小桌子坐了,“母亲今天气色不错。”
“家里这个样子,总不能什么都压到你肩上。从前我只会躲在你父亲身后,他劳碌惯了,就是内宅里的事也安排得很好,我就只能把心思花在你们姐弟身上。可茗衣进了宫,你又不用我花心思。”陈氏歉疚地道,说罢叹了口气。
陈氏也许是这个时代官宦人家里最“y”的嫡妻,家中一人独大,有女有子,长女入宫,又让她在贵妇社交圈里赚足了面子。日子久了,她习惯了安逸,再面对风雨就少了抗争的能力。这就好像有些在年轻时嫁入豪门就养尊处优、放弃工作的女人,一旦家中生变,只能陷入可悲的境地。
黎茗衾也没打算让陈氏帮多大的忙,陈氏在这件事中更多地是一种坐镇的象征,她体谅地微微一笑,“母亲照顾好衡远就好,现在家里乱,就怕被有心人钻了空子。我看这几日先别让他去贺家念书了,先到庄子里住,念书在那儿也是一样的。”
陈氏放下手中的念珠,轻轻点头,“也好。”她一抬眼,担心地看着黎茗衾,“你打算做什么?”
“再等等,就这两三日,我会去义安候府拜访老夫人。”黎茗衾郑重地道,声音低沉。
“你去?这恐怕不太合适,还是找个媒人,不如就请赵二奶奶。”陈氏沉吟道。
黎茗衾咬了咬牙,低声道,“我谈的不是婚事,而是黎家的自全之道和义安候府的得利之道。这两样谈成了,婚事才能成。”
这就是联姻,利益为本,在“利”字上达成共识才是最紧要的。剩下的,什么才子佳人、琴瑟和鸣都是次要的,有是锦上添花,没有就相敬如冰,不闹出笑话,能把日子过下去就行了。
“万一他们不答应,或者当面给你难堪,你一个姑娘家,以后可怎么办啊。”陈氏急了,语中压抑不住地为难。
黎茗衾暗暗吸了口气,定定地道,“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一回女儿就拿自己的清誉求全家一个平安。母亲不必担心,如果他们同意了,女儿就是侯夫人。如果他们不同意,当年悔婚的是父亲,堂堂侯府也不会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以后最多被传些不好听的话,那时候咱们也是凶多吉少,也不用在乎那些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利益有多大,风险就有多大。何况她不是古人,不会像那些大家闺秀被退了婚就寻死觅活的,若是嫁一个日子都过不下去的男人,她宁愿清静一辈子,所以这对她来说也算不得损失。
陈氏想了一会儿,只能点头,“茗衾,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没等她回答,陈氏已经开口了,“昨日我请人给济安寺的住持慈音师太,如果这门亲事不成,黎府又当真被抄,她可以收你为俗家弟子。以后住到寺外的庄子上去,等事情淡了,再接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