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回看高举绝红尘
柳金城从来没听师父提起过这些往事,心思刹那间被拉回了六十年前,原来年轻的师父和师弟很像,后来的师父才跟自己很像。也才恍然明白为何师父一生不肯搬出那狭小的巷子,原来是为了报恩,可为什么临走时师父又让自己问也不要问呢?
只听狐狸一声叹息,含尽沧桑。
“你要走了吗?”柳金城有点舍不得,虽然才认识一日却好像认识了千年。
“还有一月她才出生。或许还要打搅你一月!”
柳金城忽然逐笑开颜,心里一轻欢快的要飞上天,“那有什么,我们是朋友,朋友就该相互照应!”别说一月,就算打搅一辈子怕也愿意!只要别让自己别再这般孤零零一人。
“朋友?我没有朋友。”话冷冷落下:“也不会交朋友!”
旧时明月依旧在,却伤了少年的心。
柳金城回想着过往苦笑一声,怔怔看着屋中镂空的香炉里飘出的屡屡青烟盘旋而上又消散无迹,几分愁苦,索性大开门扉,坐在窗前,望着乌蒙的夜空,几分烦闷。
“这般潮燥,怕是要下雨了吧!”花娘端着食盘蜂腰削背款款走进。
柳金城接过食盘,将盘中小菜,牙箸,杯盏摆好,捧着通透酒壶倒了两杯清酒,轻声问:“花娘还不睡吗?”话刚落天际闪过一道惊雷,宛若苍狐划过,照在花娘脸上那般沉醉,“花娘又不是人,不需要日日休息。倒是公子这大半夜的不在床上躺着,在这里干坐着等什么?”
等什么?柳金城也不知道,可却依旧露出那黏腻的笑,“花娘最懂我心思,不然怎么来陪我饮酒赏月?”
赏月?哪里又来的月。
花娘捏着酒杯一饮而尽,看着他,“公子赏的怕不是今时明月吧?”不是赏今时明月自然是在赏旧时明月。
“你随了我十年倒是把我摸得明明白白!”拿起酒杯也一饮而尽,喉中涩辣直冲鼻尖。“我啊有的时候想都不敢想,只有愣愣的望着天,让自己放空心绪,你说我是不是很胆小?”
“在我看来公子可是大勇之人,别人不敢想不敢碰的事,公子却敢直面,您看这不是都来了仙临城了吗?对面的狐狸也没有那般拒您于千里之外!”花娘夹了腌好的萝卜放在嘴中,酸辣爽口。
“有时候越是亲近才越是让人害怕,明明是我害了他,可他还是肯理睬我。我不懂在他心里我究竟算作什么?既然不是朋友了却也做不成仇人,非要形同陌路才是吗?”若是被亲近的人伤了心,只怕此生都忘不掉,哪里会这般轻易的和好?只怕自己在他那里或许什么也不是吧!
柳金城不懂,花娘却明白:“公子,你有没想过小狐狸或许根本没有恨过你?”
“怎么会?”瓢泼大雨应声而下,腾起一股潮热的湿气,雨珠纷繁的落在窗前,溅到了酒杯之中,换来的是一声叹息,“花娘就爱哄我开心,我又不小了!”说着怔怔扭过头,大雨如幕转瞬间遮住了眼前的风景,话语一转反问了一句,“花娘你是不是也时常想起他?”
花娘心口一痛本想爽快说:“暮然回首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愁。”却耐不住喉中之苦涩,倒了一杯酒轻晃几下道:“正侯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想想一转眼十年过去了,那人不知道在地狱渊过得如何,反正自己去了几次也没找到,或许已经走过镜缘台,投生轮回渊了。或许是被恶鬼抽魂夺魄,打得万劫不复了,反正是再也没见过。
花娘的症候是相思,柳金城的症候却是愧疚。
那份无以言语的愧疚,像长了倒钩的荆棘缠绕在自己的心脏上,割不断取不走,让自己血淋漓的活着。
还是那个夜晚,他第一次那般生气,拧着脾气不和狐狸多说一句话。冰冷的狐狸自然也不会理他,安然的窝在彩幻琉璃居中不肯动弹。
“胡说八道!你们都疯了吧,他再是息太昊的徒弟,却也才过束发之年没几天,怎么能……?滚,都给我滚!”柳金城第一次见父亲发这么大的脾气,拍的桌子都要散架了,吓得一旁送茶的老仆险些将打翻茶盏。堂上的人吓得赶忙就往屋外跑,边跑还边说:“还望丞相体谅百姓啊!”
“体谅你个头!”柳宿星气的没把茶杯扔出去,柳金城躲在门外差点笑出了声,原来父亲没有那般威严。
“爹,息怒,何必和这些不知好歹的人一般见识!”柳金国忙从老仆手中拿过茶盏递给父亲道:“气坏的可是自己的身子!”
柳宿星指着门外怒道:“看看他们说的什么话,东山出了妖物就请高人去降服,找个半大孩子充数算什么本事!还让老夫体谅,他们何时候体谅过老夫!”
东山出了妖物,柳金城眼珠一转只觉有趣,天天对着那只冷面狐狸闷也闷出病了,不如去看看热闹,要是个好妖怪就帮他解开心结,要是个作恶的妖孽,就顺手收拾了,也算替天行道!想着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一路上东问西问走到了东山山麓,还没上山就见半山腰上妖气弥漫,忽然眼前直直掉下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低头看去原来是只喜鹊精,看来是修为不够已经支持不住了,他嘿嘿一笑将自己的衣摆一甩,身上的金色竹纹熠熠生光,一柄宝剑已经捏在他手中,抽搐宝剑隐约有龙吟之声,对着喜鹊精空念咒语,不一会儿他便活了过来,现出人形,是个还不会走的娃娃,看着他叽叽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