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夫人嘴角一动,露出几丝笑意,轻声吩咐徐妈:“把以往大夫开的药方拿过来。”
徐妈点点头,取出药方递给夏芩,怀疑地问了一句:“小师傅不应该先给夫人把把脉再看方子么?”
夏芩的手几不可查地一抖,硬着头皮笑:“把脉自然是要把的,不过先看看药方再说。”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变相人细细地看了一遍药方,并观察着知府夫人的脸色,说道:“是很稳妥的保胎药方,并无异样。”当下又让夏芩问了她几个问题,然后道,“按理,如此细细地调养着,应该没问题,只不过一定要保持心情开朗。”
夏芩便把变相人的话转述给了知府夫人。
知府夫人仍是淡而又淡地笑了笑,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面对千篇一律的老生常谈,只是不失大家修养的客套而已。
徐妈就没那么客气了,说道:“吃药看病的事自有大夫照管,小师傅就不用操心了,还是把那些不该在却在的东西赶出去是正经。”
这下夏芩也坐不住了,红着脸应了一声“是”,然后起身告辞。
二夫人也趁机随之告辞出门。
出门的瞬间,眼光掠见四只黄橙橙的娃穿墙而入,咿咿呀呀地攀在徐妈地头身上开始抓头发撒尿尿。
夏芩眼睛一抽,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出了门。
屋内的徐妈还在嘀嘀咕咕地抱怨着什么,知府夫人声音略略提高道:“好了。”便再没有了声息。
二夫人眼神黯淡,转向夏芩,勉强微笑:“能否请小师傅到我房里一坐,有些事情想请教师傅。”
夏芩略一沉吟,点头答应。
一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到了二夫人的房中,二夫人让丫鬟退下,然后对夏芩道:“能否请小师傅也替我看看,看我何时能够有孕?”
夏芩顿时尴尬,耳根起了一片薄热,结结巴巴道:“二夫人年轻,该有孕时自然会有,何必着急?”
二夫人自嘲地笑,眉宇间浮起淡淡的怅惘,她轻轻地绞着自己的帕子,低声道:“小师傅也看见了,我虽然是老爷的妾室,别人口中的二夫人,但没有孩子,连一个有头脸的奴才都敢明里暗里地这么奚落我,你说,我怎么能不着急呢?”
夏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二夫人似乎也并不需要她说什么,好像只是寂寞久了,找一个人倾诉:“我出身贫困,从小随父母在街上摆地摊卖馄饨,却不知怎的被太夫人看中,就对我父母说想买我做老爷的妾室。
父母怎敢拒绝呢?
我过来的时候,太夫人反复叮嘱,让我尽快为老爷生个孩子。我父母也托人悄悄告诉我,什么都是虚的,只要有了孩子,才有真正的依靠。”
她的目光有些茫然,声音寂寥:“听说夫人和老爷生了四个孩子都没有成活,他们死前身体慢慢地都变成了铜的,连大夫都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四个孩子啊,同一种死法,太夫人觉得很不祥,对夫人不大满意,这才让老爷纳了我。”
她叹息:“可是我也怕,如果真是什么邪灵作怪,那我将来的孩子不也变成那样?”
她忽然一把抓住夏芩,目光惊惧而急切:“你说,是不是邪灵作怪,是不是它缠上夫人或老爷了,不然为什么四个孩子都死得那么可怖,我……会不会牵连到我?”
夏芩因为经常与鬼魂打交道的缘故,很不习惯与人有身体接触,当下强忍着把二夫人的手臂甩出去的冲动,镇定道:“不是夫人想的那个原因,请您相信我,鬼魂不会轻易作恶的,因为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特别是对孩子。”
她缓了缓,说道:“请夫人们容我些时间,让我查出真正的原因。”
可究竟是哪方面的原因,她却全无头绪。
回到槐荫静舍,夏芩如脱力一般,坐在桌前直发呆。
自出了知府夫人的门便不见踪影的变相人悄然出现,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说道:“你一直盯着桌上的棋子看,是想下棋?这个,在下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奉陪一下。”
夏芩的目光无意识地转向他,思绪却飘在另一个世界。
变相人:“怎么?”
夏芩喃喃道:“那四个黄孩子,是谁呢?”
变相人那双与江含征一模一样的剑眉微微一扬,似感诧异:“他们是知府家的孩子,我以为这是用脚趾头想都可以想出来的答案,怎么,你没有想到?”
夏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