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披着镶红狐狸毛的织锦斗篷,行动间隐约露出里头大红色撒花亮绸小袄,大红色缠枝绫面绣鞋,一身的红,极为张扬。纤瘦的身材,步履间却有一份异样的沉稳。
站定之后,她将斗篷的兜帽揭下,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清澈平静的右眼微微睁大,不动声色而迅速地将在场的人扫了一遍,挨个行了礼。
同时人们也看清了她的样子。
一个单螺髻,将稚嫩的容颜衬出几分老成,左边披下了一大绺乌亮的秀发,修剪得齐整漂亮,将将把缠着纱布的左眼掩盖住,却并不显得凌乱。脸颊边还有些许擦伤,在苍白娇嫩的肌肤上那青紫痕迹触目惊心。
小温氏一惊,急跑来将杜妍搂在怀里细细查看:“妍儿,你怎么来了?”
杜妍因为她这着急的神态而心中微暖。
穿越过来或许有许多的不幸,无尽的烦恼,在这个等级森严、礼教繁重的古代里,每个人都是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她不适应这里的生存规则,却一来就要面对一个烂摊子。最令人不堪的是这个世界还衍生于一部荒诞的着强大光环的主角是敌非友。
她如何不惶恐,如何不害怕,可是她只能强打精神,勇敢面对。
她是个孤儿,尝遍了人间冷暖,磕磕绊绊又一步一个脚印把自己养大,也经历过梦想破碎、挚友背叛,她已经习惯了以最快的速度适应一个环境,面对任何困难都想办法飞快解决,习惯了一个人作战。
可这个时候如果出现一个关心她、爱护她、和她站在一个阵营的人,她自然也是感激的,即便这个人的关怀疼爱其实并不是给她的。
她朝小温氏安抚地笑了笑,苍白的面容舒展开来:“听说有人上门提亲要娶我,我哪里还坐得住?”
这等不知羞的话竟也轻易说出口!
老夫人露出至深的厌恶。
刘氏拿起了帕子掩嘴。
宋秉程则是看了她一眼,微微一愣,这样坦诚的神态,这样清澈的眼神。
是因为他上门提亲,她达成愿望,心满意足了吗?
他眼里闪过一抹晦涩,随即起身,并未直视:“杜七姑娘,不知你可好些了,那日是我不对,我会尽早迎娶你过门,若还有其他要求,你尽管提,我一定会尽量满足你,补偿你。”
杜妍也有些意外,她想象过宋秉程会有的态度,有详细写出这一段,她以为可能是强压愤怒的,可能是佯装无比关切的,甚至一来就一副甜蜜感动姿态的。
这样的彬彬有礼淡然温和,倒是让人看不出深浅来。
她笑道:“有宋大公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关于你我的婚事,宋大公子,能否移一步说话?”
宋秉程还未回答,老夫人已经重重放下茶碗,茶水洒溅:“胡闹,儿女婚事自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来掺和什么?”对刘氏笑,“世子夫人见笑了。还不把七姑娘带下去!”
“父母之命?”她虽疾言厉色,杜妍却是丝毫不惧,她来时的路上已经想清楚了,左相哪怕并不喜欢,甚至可能厌弃自己这个女儿,但他更不希望和忠国公府结亲。
原主不明故里,但杜妍看过怕是跳着看的,两个小时解决一百五十多万字,很多事件都一知半解,但其中几个大背景,她还是有所了解的。
忠国公府宋家是太后的娘家,当今皇帝表面上无比孝顺太后,实则因为某个秘辛早已严加提防着太后一族,左相杜纯义若是将女儿嫁过去,便意味着和皇帝的敌人绑在了一起。
杜纯义之所以能短短十余年内爬到百官之首的位置,除了从龙之功,便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是皇帝的纯臣、孤臣,绝不加入任何一个阵营或者派系,绝对忠诚、并且只忠诚于皇帝一人。
这是真是假姑且不论,至少此时此刻,杜纯义是不愿意和忠国公府沾上实质性关系的。
所以若自己主动放弃了这婚事,他必会同意,一个没有政见目光短浅的老夫人,自己根本不用害怕。
她想定了便扬起一抹笑:“老夫人先莫着急,孙女不过有些话想和世子说清楚。”
又对紧紧捏着帕子盯着她的刘氏道:“世子夫人也莫紧张,我不会害了令公子的。”
说着转身,对宋秉冲略颔首,便当先走出去。
一举一动,三言两语,虽然也霸道,也是自作主张,但再无那种蛮横而无理取闹的感觉,隐隐竟有大家闺秀的气派。
宋秉程眼里闪过一丝困惑,跟了上去。
相府占地很大,正院的花厅出来,穿过回字形的长廊,便是大花园一角。
花园里有一片荷塘,曲曲折折的荷塘一直延伸入梅林深处,因是引自太池水,每到春夏之际,水泽丰沛,荷塘便盈涨起来,碧叶田田相连,莲花开得极美,隐蔽处暗渠汩汩细水涟涟,是相府一大景致。
只是如今天冷这荷塘显得有些萧瑟,杜妍轻轻瞥了眼,目光又略过小巧玲珑的假山,檐角如飞的井亭,汉白玉砌的小桥,草木错落间十分别致。
她心情微微放松,但仍不敢松懈,低声道:“宋大公子,你们急匆匆来提亲,可是因为那日的事?外间传我是因为救你才摔坏了眼睛,但事实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为了掩盖这个真相,国公府选择牺牲你的婚姻来安抚我,是不是?”
宋秉程目光一厉,也是温声道:“隐瞒了真相,虽是无奈之举,但确实对不住你。那日,我太过鲁莽,害得你受伤,我会负责到底……若杜七